季瑜隐隐听见屋子里陌生的说话声,不像是郭娆贴身婢子的,他心中顿时一沉,竟真有人敢害郭娆。
他愤怒着一脚踹开房门,就见郭娆端了药要喝下去,旁边青衣丫鬟偷瞥着她,神色紧张又期待。
“别喝!”
郭娆睡意朦胧,半阖着眼正准备喝下手中的药,却忽闻一声暴喝。安安静静的内室中,这声音无异于如晴天一道闪电霹雳,她一个激灵,瞌睡顿时惊醒了大半,手也一抖,药碗就不小心滑了出去。
大半碗药泼在了床上,还溅在了她外露的皮肤上,她被烫得一缩,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人一把抱进了怀里,身上披着刚被撕碎的红帐。
“你没事吧,身上哪里烫着了?”季瑜声音惊慌焦急。
郭娆抬头见他这模样,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
外面香云香叶听见动静迅速进来。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季瑜看向两个丫鬟,一声冷笑,拿过床上的空碗就砸过去:“你们俩就是这样照顾自己主子的?竟让一个陌生人进了屋子?!”
空碗一声碎,两人心头一跳,只瞥见屋子里一个陌生丫头,还没清楚什么状况,被世子一声怒斥。但她们什么也不敢说,当即就跪了下来。
“世子恕罪!”
郭娆见香云香叶怕成那样,蹙了蹙眉,刚想说季瑜几句,季瑜却用手堵了她的唇:“你先别说话。”
转头看向一旁青衣丫鬟时,目光却狠厉如毒刀。
青桂见事情败露,早就脸色惨白,心如死灰瘫坐在了地上。
菡萏阁闹出这么大动静,半个府中顿时都知道了,孟安听说菡萏阁出事,第一时间赶来。
季瑜浑身散发着戾气,见属下过来,冷冷道:“将她带下去,待会儿我亲自审问!”
孟安听见这个亲自审问,心里就一咯噔,看来事情不小。他一瞥那小丫鬟,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能惹得世子这般气怒。
孟安没有多问,点了头就将人带下去。
郭娆被季瑜突然的出现和戾气弄得不明所以,见人退下,赶紧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却有隐隐猜测,是刚刚那个青桂要下毒害她。
青桂?
青桂?!
郭娆细细回想着这个名字,觉得非常的耳熟,忽然脑子一闪,她双眼大瞪:“是她!”
季瑜刚要说话,见她表情,停了话。
郭娆语带恐惧,紧紧抱住了季瑜的腰,忽然浑身而来一股凉意,她颤抖着唇:“……是……是她,阿琅,是梦中那个人!我刚来京城时经常做噩梦,我梦见过这个场景,阿琅!是青桂端了毒药给我……我喝了下去……血,身上都是血,手上也是血……还……还有孩……孩子……”
她头脑充斥着一片血红,话未说完,最终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
“娆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菡萏阁顿时一片兵荒马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打扫的打扫,烧水的烧水。
……
暗室。
季瑜鲜少对女人动手,这是第一次想亲手弄死一个女人,他一脚踹向跪着的人的心窝,更是不给她喘气的机会,狠狠踩在上面,语气狠戾:“说,谁命令你的!”
青桂嘴里冒着血,身子抽搐,胸口也一阵窒息,但她却一句话不敢说。她颤抖着唇:“……是,是奴婢自己,没人命令奴婢……”
季瑜一声冷笑:“这是你自己说的,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青桂隐隐感觉到什么不妙,心一阵收缩。
“来人,将她的家人全部抓来,她若不说,当着她的面,一炷香杀一个!”
青桂一颗心直坠冰窖。
季瑜讥笑,拂袖而出。
青桂见世子说真的,眼看人就要出去,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扑过去:“世子饶命啊!我说!我说!求你放过我的家人,别抓他们!”
侍卫及时拉住了青桂,季瑜面无表情转身,等她话。
青桂闭了闭眼,眼中一片颓败:“……是长宁郡主。”
两边都是拿着她的家人威胁,她招供不招供都是死,她已经尽力了,她苦笑,现在一切看造化吧。
只是青桂直到死都不知道,在长宁郡主去找她,她答应下药的那一刻,长宁郡主就已经将她的家人全杀了。
……
季瑜到了客房,门外站了一会儿后,最终推门进去了。
屋里林贞正坐在床边给宋妙涵喂药,宋妙涵脸色苍白已经恢复了些,没有泛着青紫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偶尔瞥向林贞笑得开心。
很温馨纯粹的一幕。
“奴婢见过世子。”见世子进来,两个侍立的丫鬟赶紧迎上前行礼。
季瑜一挥手:“你们都下去。”
宋妙涵看见季瑜进来,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她看向林贞,“小隐,你先出去,我有事跟魏世子说。”
“可是……”林贞瞥向她的肚子,她还很虚弱,他并不想出去。
“听话,我没事。”
林贞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点头,临走时瞥了一眼季瑜,像是颇有怨念。
季瑜一挑眉。
宋妙涵笑道:“这孩子有些敏感,你别吓到他了。”
“孩子?”季瑜一嗤,“你丈夫还是你儿子?”
宋妙涵一噎。
不得不说,这魏世子对着她时,嘴是真的毒。
季瑜却不是来跟她闲聊的,打趣了一句就进入正题,直接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有人要害阿娆?”
宋妙涵一笑:“若是我能未卜先知呢?”
季瑜面无表情盯着她。
“你不相信?”宋妙涵看着他,眼中无丝毫玩笑,“魏世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妙涵知道,依照季瑜的聪明,今日她仓促进府,未卜先知这一出,她若不说实话,他自己暗中也会查出个大概来。她并不想让人仔仔细细查探又分析自己的旧历史,然后怀疑自己是个妖怪神经病,所以倒不如直说,也许他还能放下对自己的成见,不再总将她往是心思深沉要怎么害郭娆的坏女人方向想了。
“魏世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季瑜眼中划过惊讶,却只转瞬即逝,他垂眸,平静地听着。
“还记得我和郭娆的第一次见面么?在寒山寺。那天你问我接近阿娆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确有目的,就是想认识她,和她做朋友。”
“因为她前世救过我,前世我们就是朋友。”
……
季瑜进了一趟宫,谁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是他一脸肃杀之气从昭阳殿出来后没两天,朝廷突然有人站出来说贺绪谋反,接着是群臣附和。皇上彻查确有此事后,大怒,判贺绪腰斩之刑,其夫人与小女撤其封号,与贺家族人一同流放边疆,永世为奴。
曾被贺苏莹欺辱过的那些女子一闻此消息,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可怜同情。后来不知听谁说,贺苏莹在流放路上生了一场大病,没撑过去,某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忽然就死了。据闻咽气的时候她瘦骨嶙峋,衣衫破烂,还死不瞑目,满面污垢。
曾经那样张扬跋扈的千金贵女,最后却落得个一卷破席子裹了扔在荒郊野外的下场,也不知是让人心里痛快还是可怜。
宫中,昭阳殿外。
贺苏蕙一身纯白孝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悲痛欲绝。她边流着泪边磕头大喊着:“求皇上见见臣妾,皇上!”
额头磕在地上嘭嘭嘭地响,没一会儿都见了血,鲜红血污顺着额头滑下她也不在乎,还在机械似的拼命重复着那磕头动作。
外面守门的太监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稍一偏头望向内殿,内殿一片安静,落针可闻。然后他便不敢说话了,低下头老老实实当自己的木头人。
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这贺嫔一个多月前刚入宫就得了皇上垂爱,一时在后宫风头大盛。
他以为这位是个幸运的,但岂料贺家却突然出了个欲造反的叛贼,惹了皇上大怒,这贺嫔身为贺家女,自是也被牵连,跟着倒霉了。
如今皇上没罚她,她倒自己跑到跟前了,身为皇上的女人,竟还在宫中给娘家人穿起了孝服,还要给谋反的贺家人求情。皇上现在对贺家厌恶至极,她却还要给皇上添堵,也勿怪皇上不见她。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身边的太监大总管出来了。一睨地上虚弱欲昏的贺嫔,平平道:“娘娘,皇上说请您进去。”
贺苏蕙几乎喜极而泣,皇上还肯见她就好!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蹒跚着步子往里去,却没有看见旁边总管一脸同情的叹息。
书案前一身明黄的男子气势磅礴,眉目俊朗,只是曾经对着她温情的脸上,现在却是平静淡漠,毫无感情。
她心下酸涩,又跪了下来,伏首在地:“请皇上饶过臣妾母亲和家人吧,她们是无辜的!”
皇上放下笔,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起身到她面前,开口:“朕就问你一句,你在宫中有和你父亲私下通信吗?”
贺苏蕙哭容一滞,脸色骤然惨白下来,眼神惊恐望着他:“……你……”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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