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恬恬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止住嘴低下头去。
晋珩:“他还算信任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他那么大的阴谋告诉你。”他不知韩绍是出于什么原因,让涉世不深的莫恬恬知道这么多。
莫恬恬:“这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跟踪他,隔墙听到的,不过遗爱的药方确实是他亲自告诉我,教我用于太子的。我还要告诉娘娘一个秘密。”
晋珩点头。
莫恬恬:“娘娘还记得一个叫‘殷崇’的女人?”
晋珩:“知道,我父皇的嫔妃。”
莫恬恬:“她没有死。”
晋珩:“知道。”
何记成员之间的行动果然是互不知晓的,这是一种保障但也是弊端。
莫恬恬“哦”了一声,“娘娘怎么知道的?”
晋珩:“何记跟我谈判,告诉我的。你是如何成为何记成员的?应该不是韩绍带的吧。”
莫恬恬又愤愤道:“我进京不到三日便被何记绑了去,他们以我的家人威胁我替他们办事。”
晋珩:“原来我们都一样身不由己。”
莫恬恬:“那我更该与娘娘达成共识了。娘娘可知道,韩绍跟殷崇是情人关系?”
晋珩当即坐直,这个他不曾知道。
莫恬恬见晋珩茫然,解释道:“有一次我跟踪韩绍,窥见他跟殷崇偷情。殷崇如今有了个新的身份——李家寡妇,就住在十里街。”
晋珩再三审度莫恬恬,惊觉她长得就像殷崇!
如果韩绍与殷崇是夫妻关系……
晋珩顺着这条线想下去,震惊不已。韩绍是个阉人,能有女人属意已是万幸,而殷崇年老色衰,韩绍也没有嫌弃,俩人还在他面前互保,可见情义不薄。
如果莫恬恬是他们的女儿,则说明他俩至少相爱了十九年,韩绍便可以说是殷元汝的父亲,而莫恬恬则是向尹舟的妹妹,他的妹妹!
一切疑惑忽然都得解释,这足以解释韩绍灭口时,为什么不杀殷崇,也足以解释韩绍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保住这个局。因为韩绍——是要捧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晋珩锤了捶自己脑袋,一时豁然开朗,他都不知该先理哪条线索。他缓了缓,问道:“你怎么看殷元汝。”
莫恬恬:“我知道他是殷崇的弟弟,有什么蹊跷吗?”
晋珩相信莫恬恬不知殷元汝的身世,凭她机灵的劲,知道了定不敢跟他透露韩绍与殷崇的秘密。莫恬恬这番话很明显是在“出卖”压榨她的韩绍以及何记,对他来说还算真诚。
晋珩:“你怎么看何记?”
莫恬恬:“说是为娘娘而生的组织,一切行动皆为娘娘好。”
晋珩:“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组织的,是不是为我好就难讲了。你认为他们是为我好吗?”
莫恬恬:“他们要我监视娘娘,只凭这一点,我确定他们另有企图、居心叵测。”
晋珩:“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怕他们拿你家人作法?”
莫恬恬:“他们牺牲了梨雪儿,又想牺牲我,我一个半死之人哪还顾得上身后之事。再者,他们拿我家人不过是要威胁我,我死了,他们还威胁谁,自然会放过我的家人。”
“看来你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晋珩揉了揉眉心,“你冒着生命危险告诉我这些,我感激在怀。我杀梨雪儿,是因为他们调包了我的孩子还在我面前叫嚣,我一气之下就杀了她。诚然你是为我好的,我不会害你。”
莫恬恬:“谢娘娘开恩。”
说时,戴月慌里慌张地冲过来跪在晋珩身前,按住自己的声线恐惧道:“张嬷嬷昨晚上被马车撞死了!”
意料之中。昨日目睹她生产的侍女,除了何记的人,其余的应如梨雪儿所说,挨个等死罢了。
戴月刚说完话,又一个太监匆匆跑来,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跌了个跟头,滚到了晋珩跟前,涕泪满面。“娘娘不好了!呜呜呜!”
晋珩下意识屏声静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戴月也预感到不好,连忙去扶住晋珩。
晋珩定了定神,道:“说吧。”
太监“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太子薨了!”
戴月一听,差一点先晋珩晕过去。
莫恬恬急道:“太子不是凯旋了吗,好好的怎么薨了?”
太监:“说是路途颠簸,殿下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夏日炎炎,伤口感染,都烂坏了!就…就……”
晋珩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喘不出来,僵在了原地。
第41章 回京
莫恬恬是个外人,没有多大的伤感,冷静地扶晋珩躺正在摇椅上。晋珩闭目养神,许久才缓过来,而问太监道:“陛下和皇后如何了?”
太监:“陛下早朝时听到这个噩耗,当场晕过去了。现在回到永明宫,皇后陪伴着。”
晋珩去到永明宫,晋商已经醒过来,嘴里念叨着儿子,断断续续在哭。何后坐在床边,一边喂晋商喝药一边安慰。
晋珩偶尔也会想,是不是父皇和母后也调换了灵魂,每临这样的噩耗,母后都能镇定自若,反而父皇会小鸟依人的偎依在她怀里,一点不丈夫。
何后见晋珩来了,吸了吸鼻子道:“陛下哭归哭,可不能太伤怀,惹得媳妇担心了。”
晋商难受得反胃,吃了药又呕吐出来,弄脏了衣裳。“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落此下场!呜呜……”
晋珩上去紧紧握住晋商的手,劝道:“父皇要保重身子,以后日子还长,都会变好的。”
何后:“尹舟说的极是。我只允陛下哭一晚上,明儿又是新的一天,收拾好心情规规矩矩上朝。要是一直沉湎在伤痛里,得耽误多少大事。难道没了珩儿,小公主就不是人了?还有尹舟和青鸾。我和尹舟刚生完孩儿,也不像陛下这样脆弱,陛下反倒招我们哭。”
晋商听了何后的话,努力控制自己,哭声小了些,但没过片刻又肝肠寸断地大哭起来。“他要是战死也不可怜,可明明得胜回来了,就因没照顾好白白没了啊!”
何后被他传染,再也绷不住,也哭了。
晋珩给俩人擦拭眼泪,心叹父皇老了,倒退得像个小孩,越发遭不住伤心事了。他退出殿外,任由两个老人大哭一场。哭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对于权位之巅的人来说,多少年的眼泪往心里咽,哭过后反而能顺畅些。
烈阳高照,蝉鸣不绝。这般炎热的天气晋珩还是觉得阴冷,自个怀住了双臂。索性两个老人还能相扶到老,而他年纪轻轻就守寡了,无奈地吁了口气。
远处,盛一期徘徊在永明宫门外,看起来心事重重。
晋珩走过去引他到了个僻静处,开口便责骂道:“现在太子没了,你称心如意了?”
盛一期一听脸色都白了,慌慌张张道:“娘娘这如何说?”
晋珩:“那日太子审问你,我在一旁装睡,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口口声声说何记没有伤害晋氏之心,这下如何解释。”
盛一期:“太子因战而死,与何记有何相干?”
晋珩指着盛一期鼻子道:“若仅仅是太子战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偏偏我生的是个小郡主,而被何记调包成男孩,如此反推,太子的死就不单纯。何记已然损害到我的利益,你不是说希望皇权回归向氏血脉么?可如今,孩子不是我的孩子,皇位传下来不知便宜了哪个杂种。虽然太子去了,但我依旧能办你,你别以为自己没事了。”
盛一期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晋珩:“你可以去打探,给我接生的产婆已经被马车撞死。现在小郡主被安置在外,我也受到牵制,我可被你害惨了。何记要谋权篡位,你还帮他!”
盛一期双腿发抖,举手发誓:“娘娘!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要是有坏心思,就让我走路摔死、喝水噎死、洗澡淹死……”
晋珩抬手止住:“够了!太子让你调查何记,怎么样了。”
盛一期挨近晋珩,小心谨慎道:“有。张喜文、杨东铭以及……我到他们家做客时,有看到猪爪子印,或在信封上,或是地上的鞋印。至于他们是不是何记的人,我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判断。”
盛一期所说的那几个人都是科举选**的新人,三甲出身,官爵不低,论理向党应是些老臣才对,毕竟新人不太有那情怀。
晋珩蹙眉道:“你别骗我。”
盛一期急得拍大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心里面您比圣上还大。我哪怕负圣上负家人,也绝不负您呐!”
晋珩:“还有吗?”
盛一期:“没有了。”
晋珩:“你来永明宫做什么?”
盛一期叹了一声:“臣想来安慰陛下,又不敢说。”
“你想说什么?”晋珩问着,双腿软了一下。
盛一期下意识扶晋珩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前些日天朗气清,我夜观星象,紫微星闪耀夺目,是蓬勃之姿,而紫微星旁忽闪忽闪的多出了一颗小星,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且一日胜过一日,将紫微星衬托得更加精神,是大吉之兆。预示大周不久将迎来一位不世之臣,辅佐陛下治理天下,大周进而蒸蒸日上,威振四海。我想来告之陛下,让陛下欢喜欢喜,又怕陛下说太子薨了,何喜之有。所以才在门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