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章老夫人冷冷一笑,忽地面露恨意道:“为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我自然是为了我那可怜的情儿啊。”
沈墨白怔了一怔,喃喃道:“为了阿情?”
章老夫人上前一步,道:“不错!情儿的仇,我始终都记在心间!沈墨白,今日终将向你讨还!”
沈焕忽地叫道:“我娘是自尽的,姥姥你不要怪到我爹头上!”
章老夫人闻言,登时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用力顿一顿手中拐杖,厉声道:“阿焕,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母亲她自幼娇生惯养,从没受过半点委屈,若非沈墨白混账,情儿怎会自尽?你问问他,是不是他气得情儿自尽的?”
沈焕摇头道:“不,不是你说的那样。爹,你和姥姥说……”
沈墨白默然片刻,才低声道:“那天我才知晓阿情做错了一件事,我确实斥责了她,但我也没料到她竟会想不开。我本想晚上回去便告诉她,事情已解决了,可没想到天才黑便有人来报说,阿情没了。”
沈墨白一席话说完,众人登时愣住了,章老夫人却得意之极,大笑道:“你总算承认你害死情儿了!我的乖女儿,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嫁给你,看着她生下阿焕,又看着她被葬到那冷冰冰的地方!沈墨白,你气死了情儿,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却总想着轻易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你不是一心匡扶正道除恶扬善吗?快活堂如今就快没了,你毕生愿望就要完成了,可惜啊,你看不到啦!哈哈哈!情儿,这混账东西气死了你,我就要他加倍遗憾苦闷!”
章老夫人苍老笑声回荡在山洞内,众人心中气苦却又偏偏只能勉强动弹,无法制住那面色疯狂的老妪。
笑声尚未止歇,沈焕忽道:“不是的!我娘不是被我爹气死的,我娘她是心内愧疚才自尽的!”
章老夫人登时止住了笑,双目牢牢盯住沈焕,厉声道:“阿焕,你不要胡说!你娘去时你才多大,怎会知道她心中所想?”
沈焕勉强坐直,道:“姥姥,当初的事我听忠伯说过,我娘自尽后你昏过去了,后来便一直守在我娘灵前,我娘一下葬你就离开了山庄两三年才回来。那时你根本无心顾及其他,因此不晓得我娘单独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当时一片忙乱,是忠伯收了起来,他也是一忙便给忘记了,谁也没告诉,后来才想起来交给我。”
沈焕话音刚落,莫说章老夫人愣住了,便连沈墨白也忽地精神一振,颤声道:“竟有这事,我都不知道……阿情她,她说了什么?”
沈焕顿了一顿,这一向面色冷冽的少年忽地面色竟柔和起来,轻声道:“其实只有一句话。‘焕儿今后定要好好听你爹的话,不要学我做了错事惹你爹爹生气,不知如何弥补。’那信上统共便只有这一句。我也不明白娘为何这么说,但这话意思绝不是生气,而是心内愧疚。”
沈焕说罢,沈墨白竟哽咽了一下,颤声道:“我怎么会生气,阿情再怎样我也不会生气……我早该想到的,阿情胆子小,我那天不该斥责她……”
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章老夫人面上却更扭曲起来,尖声叫道:“不对!情儿为何会如此认为,她哪里做错了什么事,她自小柔弱善良,什么错事都没做过!沈墨白,你竟敢斥责她,你污蔑我的情儿!”
沈墨白微微一抖,低声道:“阿情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但那事早已过去了,也不必再提。”
沈墨白不愿再提,章老夫人却不肯放过,她忽地冷笑道:“为什么不提?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不就是那个姓水的贱人,那贱人连那小孽种早就该死了,就是情儿没有下毒,我也会设法解决了那贱人,情儿有什么错?”
这话恍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众人都惊惧不已,猛地抬起头来。
就在这当口,何泗忽地忆起了那医馆大夫所言,之前何泗几番回想都没想起来,此刻电光火石之间,何泗竟突然想起了那大夫的话。
……娘胎里带来的恶疾……他母亲怀胎时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般不小心……以致这孩子满身俱废活不久长……
何泗心内震惊,转眼瞥见沈焕面色已是惨白,平日冷硬的面孔现下竟有些无措神色。何泗觑见沈焕面色,不禁心下不忍,一时恨不能自己立刻便聋了,再也不想听到什么话。
沈墨白却是面色未变,只恍惚道:“我已经同阿情说了,我代她去赔罪,水师妹也谅解了。”
章老夫人恨声道:“你去找那小贱人!自从那小贱人到了山庄,整日头疼脑热,时时病倒,情儿如此娇弱都没这小贱人矫情!那贱人一生病,你就去围着她转,全然不管情儿身子娇弱,怀着阿焕也难受的很!”
章老夫人怒骂不休,沈墨白却愕然抬头道:“水师妹在沧水谷时受了寒,又心内痛苦郁结成疾,是以每日病痛缠身,她父亲对我有过恩惠,我自然不能撇下她不管。这些我都是同阿情说过的,初时她也极为关心水师妹,后来不知怎地……”
沈墨白突地止住。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面上先是恍然大悟,继而便慢慢浮起愤怒神色,最后竟是气怒交加,勉强站起身来,怒道:“是你!阿情虽然娇蛮了一些,但性情天真单纯,没什么复杂心思。水师妹之事,我先前分明和她说的好好的,她也很是赞同,后来不知怎么就时常不开心,如今想来那正是在你来了之后!我本想着你来可以照顾阿情,没想到你,你,是你在阿情耳边挑拨离间!”
章老夫人冷冷道:“挑拨离间?不错,我是时时跟情儿念叨,可我说的错了么?那女人生下个病孩子,你紧张得不得了,到处求医问药悉心调养,几乎忘了情儿即将临盆,倒好似那小孽种比你亲生儿子还宝贵。”
沈墨白怒道:“凭他是谁的儿子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水谷主还对我有恩!阿情非你亲生,你自己不也是将阿情视若珍宝?”
章老夫人双眼一翻,不屑道:“那小孽种怎配与我的情儿比。”
沈墨白被她这话给气个倒仰,还未说话,章老夫人已满眼怨毒又道:“阿焕才出世没多久,情儿还在调养,就因为那女人要死了,你就整天去探望她!知道了是情儿给那女人下毒,你就跑来斥责情儿,还把情儿独自扔下,去跟那女人赔罪!你倒是眼看着那女人咽气了,我的情儿却是独自一人上了路!”
沈墨白怒道:“你空活了偌大年纪,还讲不讲道理!水师妹时日无多,难道我就该不理不睬?我知道了那事和阿情有关,可我怎能相信?是以我才去问阿情,没想到她竟然认了,我一时气急,才说了她两句,这毕竟是两条人命!难道就不管不问么?我本想着去求一求水师妹,叫她不要同阿情计较,可没想到阿情竟一时想不开……她素来胆子小——”
说到这里,沈墨白忽地面色一变,抬眼紧紧盯住章老夫人,咬牙道:“是你!”
自章老夫人走进这山洞,沈墨白已问了许多遍为什么,可唯有此刻,他目中最是清明,仿佛已想通了所有事情,可清明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刻骨的仇恨,一向稳重的沈墨白竟也满目怒意,额头青筋直跳,分明已是一大把年纪,却如毛头小伙一般不管不顾,竭力向前冲了几步,叫道:“是你!”
沈墨白如此异状,何泗等人都惊得呆了,秋弘文低呼一声,竟也咬牙摇摇晃晃站起前行,想要伸手去抓住沈墨白衣角。
何泗与周普齐声叫道:“盟主!”沈焕亦面色惨白挣扎叫道:“爹,你怎么了?”
众人齐声惊叫,沈墨白却充耳不闻,双目血红,盯住章老夫人嘶声叫道:“是你从中挑唆,哄着阿情去下毒!当初若不是阿情亲口承认,我本来就不信,她性子最是天真,怎会去下毒害人,一定是你哄骗她去的!我早该想到,阿情不会武功,对毒药也是一窍不通,怎会去毒害水师妹!”
沈墨白厉声嘶叫,章老夫人却神态自若,道:“不错,是我叫情儿去的。情儿初时还想不通不肯去,我劝了她好久,还告诉情儿那药只是会叫那姓水的女人吃些苦头,教训教训她,情儿才去了。我的情儿本就该无忧无虑,她的丈夫应当全心全意呵护她,不许有一丝一毫分心。可你却偏偏分神去关心那小贱人,那小贱人难道不该死么?我绝不许那贱人活着来碍我情儿的眼,她就是那次未死,迟早我也要弄死她!”
接下来章老夫人再说些什么,沈墨白似乎已无心再听,他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竟仰天大笑起来,满面喜悦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情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自然不会去害别人!都是你这老毒妇,仗着阿情信任你,整日在阿情耳边胡说八道,害的阿情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最后更是那样抱憾离去!你这老毒妇,我饶不了你!”
话音未落,沈墨白已腾身而起,掌如风起云落,向章老夫人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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