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想搭上叶知秋的快船,知道他对那丫头有些上心自然得添把火,可叶知秋一听田甜出了事,也不管昨日那丫头是不是撇了他面子竟脚不沾地赶了上去。
春十三觉得忒没意思,留在二楼坐在顾斯年身边磕瓜子。
他边磕边唠嗑:“完犊子了,我瞧这丫指定栽在田甜这多小花身上了。”
顾斯年点点头:“昨儿我也是觉得有些苗头,今儿看了才知道这火儿烧的挺旺的。”
春十三叹气,将瓜子壳往楼下一丢,砸的下面的人满头壳。
顾斯年瞪眼:“当心人骂你!”
春十三无赖:“反正骂的不是我,大家都知道这片地儿是你长待着的。”
顾斯年气结,瓜子磕的更快了:“没出息。”
春十三懒得跟他翻白眼:“对,你有出息,好好的书不念,科举不考,跑这地儿开个馆子,也不知道顾家老爷子气的是不是少吊一口气儿。”
顾斯年冷笑:“多谢挂念,家父身体甚好,不知春少爷流连花馆烟巷,春老爷又能几个孙儿?”
二人你往我来,一句比一句损。
末的,看到楼下头叶知秋给田丫头理了理头发,二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儿。
瞧瞧,这向来不近女色的大皇子居然一头栽进这朵小花儿上,也不知京中的女儿又有多少回捶胸顿足。
没戏看了,春十三准备下楼回去,临行前拍了拍手里的瓜壳屑,佯装无意的瞥了眼两根胳膊吊在椅子扶手上的顾斯年:“你这人无论是做生意也好,利用人扯关系网也好,要是被我知道你敢对知秋存了什么坏心思,咋们春家就算豁出去不要这命儿了也要屠你的狗命!”
顾斯年收起嘴角轻浮的笑,正色抬眸,声量小却很坚定:“你放心,狗只有跟着主子才能狐假虎威,你瞧见这世上有那只狗离了主人后能过得风生水起?哪怕是为了我自个儿的前程我也得好好护着他不是?”
*
夜深,田甜还未入眠。
她一闭眼,叶知秋便如令人沉溺的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捂住她几乎踹不过来的呼吸,紧紧地束缚着她。
可屋内,月光净透,铺在床头,安安静静的,被窝里除了田甜哪里还有别的人。
她睁开眼,推开厚实的棉被,坐起来,捂着自己跳的很快很快的胸口。
她的脸炽热、红烫,她的心焦灼、不安。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越想就越摸到了一丝半点的苗头。
前些日子她背着叶知秋说了那样让人伤心的话,可今日还是他帮了她。甚至还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文书断绝她和她爹的关系,免得她以后再受到到田老汉的勒索。
这恩情,对田甜而言,当真是大过了天,就算拿命来还都抵不上。
可这恩情若是能拿命来还倒是简单了,大不了以后出了事她把这条命配给他。可怕的是,他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对她好,单纯的对她好。
而后,用深情蜜意慢慢将她抓牢,不光要她的人,还要她的心。
所以田甜自作聪明有意将他心中绮思斩断,故意把恩情混淆成金钱,可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偏偏不要她的钱,就要她残留着心里的愧疚和不安。
田甜捂住自己的额,她要怎样才能守住她的这颗心,让它立于狂风之中如不动之幡?又要怎么面对叶知秋,让他知难而退?
这日,田甜在厨房里做着事,可惜心不在焉,甚至连顾斯年在她身边杵了许久都未发现。
顾斯年只能轻咳两声,田甜一愣,忙的调头,喊了声:“顾先生。”
因为头回的太快,弄得前额飘了一小撮头发翘在前面,顾斯年是个很爱讲究的人,看到那头发碍在那就觉得心里痒,想给她挑开,可还没伸手,念到叶知秋那爱护食儿的性子又生生顿住了。只能拼命压住心里的痒痒,说道:“还在做菜呢?”
田甜点点头:“外头有客人点了我做菜的。”
顾斯年“唔”了一声,靠在门扉上定定的瞧着田甜。
这丫头,比她生的好的人多的是,是有什么本领让百而八年不动春心的叶知秋对她上了心呢?
顾斯年有点儿想不通,视线越发的□□。
田甜被他盯着头皮发麻,浑身僵硬:“顾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顾斯年从来有什么说什么,鲜有拐弯抹角的时候,他直截了当:“听春十三说叶知秋喜欢你?你自个儿什么想法?”
猛然窜出来的话,吓得田甜兵荒马乱,弄得瓢盆叮咚直响。
她忙的否认:“那是春少爷再取笑我呢,没这回事的。”
顾斯年“噗嗤”一声笑开:“得了吧,你还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能在我和春十三这种人精面前蒙混过关?叶知秋喜欢你,傻子都看出来。”说完,他像个软骨病一样抱着胳膊歪在门扉上瞧着她:“这又没别的人,你同我好好说说,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田甜听了这话,把手里的活儿停下来,抬头,撩开眼前的碎发,直言道:“顾先生,我能怎么想?被少爷那样的人喜欢自然是让人欣喜的,可心喜过后,他会娶我么?即使他愿意给我个名分,我能做他的妾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还能期许什么?可是顾先生,我娘从小就告诉我,宁做贫民妻,不为皇家妾,您说说我到底该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钱容易还,情难还呀~
第二十三章
顾斯年万万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宁做贫家妻,不为皇家妾。
这话又穷酸又有骨气,倒是她这种性子会说出来的。
他挑了挑眉,避开这茬反问道:“这些以后再说,我就问你,你喜欢你家少爷么?”
喜欢么?
田甜被他问的一愣。
而后,心又乱起来。
喜欢叶知秋么?
一个有些颓废不上进甚至脾气坏的公子哥儿。
田甜又想着,他好像也不全是缺点,他对自己其实也挺好的,有哪个少爷能将卖身契还给自家的丫头?又哪个少爷能知道自家的丫头像个喂不饱的白眼狼似得到酒楼里卖命做事儿后还能替她来撑场子?又有哪个少爷能挡在她面前替她将父亲那边的事儿解决好。
几乎不会有别人了。
田甜知道自己是个不单纯的人,叶知秋对她这般好,她心里也会起绮思,可是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爱上他,甚至连尊严都不要了,跟在他身边为奴为婢都开心。
过了好久,田甜点了点头,说:“顾先生,自我娘死后,叶少爷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他这般好,我必然会春心萌动,可也只能仅限于此了,我害怕自己会跟在他身边不顾名分,害怕自己会拘泥在后宅之中和旁的女人分享他的宠爱,我也害怕自己一日到晚什么事都不能做,在屋里等他偶尔的怜悯。顾先生,若是这样的喜欢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那我是宁可不要。”
她很倔强,也不聪明。
顾斯年心想,可心里却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一样。
因为她和他遇到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这句话可能很庸俗,但确实他现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么多年来,他遇到过很多女人,大多都为情爱而生,有的还为一点儿蝇头小利拼的你死我活。
像她这样又穷酸又有骨气的女人当真是少见了。
所以才标新立异、夺人眼目。
好像这般把她身上的平凡都盖了过去。
顾斯年好像知道为何叶知秋会喜欢她了,但这对他而言不是个很好的兆头。
因为当你开始关注或是想要了解一个异性的时候,这就说明你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注意他。
顾斯年心里大乱,却藏的好好地,甚至嘲讽的笑:“当真是说不透的闷骨头。”
而后,拍拍身上绣锦华服上的灰尘,慢悠悠地跺着步子回了楼里头。
当夜,顾斯年一夜没睡着,一直在想田丫头的话,瞪着眼睛看着幔帐。
他对比了自己遇到过的所有的女人,不得不承认田甜真的是特殊的、甚至是无可替代的。
这真的是件和可怕的事。
夜深了,他伸出手掌蒙在眼睛上。
“顾斯年啊顾斯年,枉你聪明一世,连这女人的鬼板意儿都看不透么?唉,再说了,这是你未来要傍大腿主子的女人,你能抢么?”
好半晌,顾斯年才慢慢说服了自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焦躁的心是有多么的不甘。
*
田甜以为叶知秋会以劳携功,朝她索要什么有的没的。
可惜他没有,他还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极有分寸。
倒是田甜自己方寸大乱,看到他了心里总飘了飞絮一般,杂乱无章。
有一日她正在楼里忙着,春十三却跑了过来,看着她还在做自己的事,劈头盖脸的责问道:“田丫头,你别忙了,你先跟我回去。”
他来的急,什么也不说,将田甜提了直接往叶宅里奔。
到了府里,田甜才晓得,原来叶知秋病了。
叶知秋幼时生活的不好,饥一顿饱一顿又时时提心吊胆五脏六腑本就有点儿亏损,更何况这些日子他过得颓靡,甚少对自己的身子伤心,染了风寒也没当成个事儿,直到现在拖久了竟成了高烧不退,吓得春十三往京里传了好多飞鸽,调来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