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啰哩!”
隔着门,寝殿内忽然传出皇帝不悦的声音。
鄂啰哩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二位,虚笑了一声,忙转头进去了。
隔着帷帐,他只隐约瞧见皇上坐在床边,“谁在殿外吵闹?”
“皇上,”鄂啰哩小声道:“皇后娘娘和諴妃娘娘来了。这有些事,纸怕是包不住火了……皇上还是留神些为好……”
听到这话,原本躺进锦被中准备继续小憩一会儿的绣玥,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在里侧扳着皇上的肩膀,“皇后娘娘怎会进来后寝殿的,教皇后娘娘知道了,嫔妾没有好日子过了呀!”
她慌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颙琰带着讽刺笑她一声,“朕都敢算计,还怕皇后么?”
那怎么能一样?绣玥推搡着他,祸是他惹的,不能教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扛啊。
“知道了!”颙琰架不住她纠缠,“一切朕给你摆平就是,准保你安心回延禧宫,没人敢为难你。”
“皇上说话要算话……”绣玥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真得能摆得平吗?
颙琰将她推着躺了回去,“你刚刚也累了,在这睡一会儿罢。朕出去。”
他着寝衣下了龙床,对鄂啰哩道:“朕要沐浴更衣。你出去,让皇后和諴妃去东暖阁候着。”
“奴才遵旨。”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约一刻钟的时辰,颙琰去了前殿的东暖阁。
皇后最先见到圣上进来,她从座位上起身,带领一干人等施礼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
“臣钦天监正史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颙琰走到上位落了座,才吩咐她们起来,“皇后,你同諴妃大清早来见朕,是有什么要紧事?”
钦天监正史在此,帝后彼此心照不宣,方才在后寝殿的心结都暂且压了下来。
“皇上,”还是諴妃先开了口:“前些日子皇上手上的伤痕呈现异样,且经久不散,皇后娘娘为此寝食难安,特命钦天监观察天象,今正史测算出了吉凶因果,事关重大,皇后娘娘清早便拉着臣妾过来了,让钦天监速速为皇上禀报。”
皇上听完,转而俯视着下方的钦天监正史,“你算出了什么?说来听听。”
“回皇上,”钦天监正史跪下,郑重道:“臣近日观天象,发现紫微星附近果然有妖星闪现,此妖星乃天煞孤星,逐渐有遮挡紫微星光芒之势,只是从从天象来看,其尚未完全成火候,此前一直被压制着,不知为何数月前忽然风水转动,挡住了帝王星的光芒,长此以往,臣恐怕,于皇上安危所不利呀。”
话到此处,妖星所指是谁,暖阁内的人皆再明白不过。
听过这段话,皇上在上方坐着,不满地看了一眼下方跪着的钦天监正史,许久不出声。
半晌,他重新抬眸,盯着他道:“那依你之见,该用何破解之法?”
“回皇上,若为妖星,自当是驱除。趋离也好,毁灭也罢,总之离开了皇上,自然一切万事大吉,皇上手臂上方的这条凶象,也可很快消解。”
“皇上,臣妾听闻秀常在一早说过,那钮祜禄绣玥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自小被生父赶出善府,皇上的龙体事关江山社稷的安危,容不得半分疏忽,臣妾之见,皇上还是即刻令如贵人离宫,遣其去皇家寺院中静心修行,她能够为皇上祈福,也不枉她有幸为皇上您的嫔妃。”
“諴妃说的是,寺中供奉着许多尊佛像,定能压制住如贵人的妖气、煞气。”
皇帝沉下目光,不看暖阁内的人,也不言语。
諴妃看了看皇后,瞧皇上这样子,便是不同意她们的进言。
皇后想要再开口,却被諴妃拦住,她盈盈笑道:“皇上,您此刻不愿决断,但也请皇上在钦天监想出破解之法之前,为着大清皇室考虑,至少不要再见如贵人了。”
听諴妃如此说,皇上才将目光转向她们,“要钦天监想出破解之法,那要多久?”
“皇上……这却是不可估量的……”
他皱起眉,“那岂不是你一辈子想不出破解之法,朕便要一辈子不召见如贵人了?混账!”
正史慌了,“皇上……皇上息怒,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皇上,”皇后上前,轻声劝道:“您不妨先冷落如贵人一段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事情便会有转机,眼下只是要您冷落如贵人一段时日,并非要驱逐她出宫或是取她性命,皇上连这也不允吗?”
“若皇上不允,”皇后硬了口气,“为了大清社稷,为了皇上,臣妾在后宫中,断断容不得钮祜禄绣玥!”
闻言,颙琰怔怔地看向皇后,他的皇后,一向温柔如水,贤良淑德,竟也有如此针锋相对的时候。
他想起刚刚在后寝殿,答应过绣玥的事。
“你们全都出去。”皇帝令道。
暖阁中只余帝后二人,颙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皇后,“绮雪,朕应了你远着如贵人,你回去也不要再为难她,从前的事,不论什么,通通都算了。”
到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步,皇上还偏帮着她,在心里想着她。
皇后忍下心中的刺痛,她福身道:“只要皇上平安无虞,臣妾自当遵从皇上吩咐。”
“好。”皇上点点头,他有说不出的彷徨涌上心头,原本就是要冷落她的,想不到最后竟演变成了这样。世事竟是这般的捉弄人。
“鄂啰哩。”
他唤了一声,对听吩咐进来的人道:“传朕的旨意,将如贵人送回延禧宫,让她好好在延禧宫待着,无事不要出来走动了。”
“这……”鄂啰哩下意识瞧了一眼暖阁内的皇后,而后道:“嗻,奴才遵旨。”
待到绣玥出去的时候,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
“……”
“如贵人,奴才就送您到这了,往后的事,还得您费心多保重。”
“多谢鄂公公。”
鄂啰哩破天荒地出养心殿送了她几步,绣玥站在甬道上,瞧着他回去的背影沉思着。
“小姐,”宝燕凑近她嘀咕:“这鄂啰哩一向为皇后娘娘的指令马首是瞻,怎的今日会告诉小姐你钦天监在殿内所言?”
难不成是个陷阱?
“我倒宁愿他说的都不是真的。”绣玥叹息一声。
“瞧今日的架势,恐怕还没个完呢。”
“回去罢。”
果然不出所料,很快一切都被绣玥言中了,她在延禧宫闭门不出五日,宫中的谣言便开始传得满天飞。
谣传正是因为这妖星挡住了紫薇星的光芒,所以钮祜禄绣玥入宫三月,便致使皇上遇刺;不单如此,她还设计顶替了那一晚秀常在的恩宠,施妩媚之术迷惑圣上,就连那一晚的临危救驾,都出现了被质疑之处。
宝燕不过出去了半天的工夫,回来的时候,绣玥第一次见她是这样见了鬼的神情。
第97章
“怎么了?你一向冷静自若,”她在罗汉床上笑她一声,“也会有这样吓破胆的时候?”
“小姐!”宝燕将身后的房门紧紧关上,脸上布满了焦急,“你可知道我出去这半天,都听到了什么?我……我怕说出来,你听了会受不住啊!”
听到这话,绣玥朝她轻轻招招手,让她过来。
她笑笑,“再大的风浪都遇见过,哪还有什么听不得的事情,你说罢。”救驾那晚,钮祜禄秀瑶几乎将她至于死地,她不是也挺过来了。
还有什么是受不住的。
“你家小姐可没有那么软弱。”
“可是小姐!”宝燕的声音高了一分,“这回咱们真的大祸临头了呀!”
“小姐自那日回来吩咐轻易不要出宫门,今日我想着去御膳房取些食材,却不曾想,外面全都在说小姐!”
“我刚一出西偏殿,便瞧见兰贵人在到处编排小姐,说什么逊嫔娘娘的病,就是在小姐入了延禧宫之后才病逝越来越沉重的。”
“更可气的是,我到启祥宫附近,又看见秀常在的奴婢们处处议论小姐,说皇上遇刺那一晚明明是小姐你跑去主动哀求秀常在,想要搏一次才冒名顶替,秀常在是见自家妹妹自小孤苦,所以才心软同意,没想到事后自己被降位,小姐却只字不提,实在让人心寒。”
“等到内务府,就听见里面流出谣言说,当晚在神武门的值房内,小姐根本是左右逢源,还有奴才亲眼见过房内地上的半截龙袍,上面还有字迹,便是小姐怂恿陈德伪造圣旨,意图谋朝篡位,只不过后来为了遮掩皇室丑闻,被皇上秘密下旨销毁了!”
“这还没完呢!景仁宫已经到宫外陈德家里那个唯一还活着的老婆子处搜到了信件,那封信伪造小姐的笔迹,直指小姐是指使陈德行刺圣上的背后主谋,桩桩件件都是小姐的精心策划,为了得到皇恩,当夜小姐才亲自前往,做成救驾的假象,眼见着事情败露,小姐还曾意欲用药毒杀陈德灭口。”
“小姐呀!眼下皇后娘娘已传了当夜给皇上诊治的太医去问话,皇上体内确实残留了微量小姐那晚用的迷药,那老婆子也亲口承认,说小姐曾私下派人贿给她银两,还揪出了出宫的太监亲自指证,小姐,如今咱们百口莫辩了,快想想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