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木槿。”
宝燕看了看绣玥,道,“不是让她和柔杏都回去歇着了么。”
“进来。”
听见绣玥的声音,木槿从外面进来,福身行礼:“禀告小主,皇上今夜翻了小主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在延禧宫外等着接您哪。”
说罢,木槿抬起头笑盈盈着朝绣玥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该来的还是来了。
绣玥起身,勉强对木槿一笑,想着从前皇上整晚来势汹汹的势头她就害怕,这算个什么好事啊,还恭喜呢。
但既然嫁为人妇,都是应尽的义务,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叮嘱了宝燕几句,便随着御前的太监上了凤鸾春恩车。一路听着车外挂着的流苏叮叮当当响,本来是很清脆悦耳的声音,她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欢乐不起来。
主要是皇上的套路,她从来没摸清过。倒是她但凡动点小心思,总能被皇上轻而易举地识破。
到了养心殿,照例有宫人引路带着她去了后寝殿的东围房,按侍寝的规矩梳洗沐浴。
伺候的宫人将绣玥裹进红色的锦被之前,侍寝嬷嬷别有深意地端了一杯水给她。
“玥常在,请饮了罢。然后送您去伺候圣驾。”
绣玥瞧瞧伸到眼底的水,诧异地瞧向老嬷嬷。
老嬷嬷向前推了推,“这是圣上的旨意。”
她只得伸手接过,实在搞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名堂,她狐疑地看着这杯水,难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是皇上嫌她每次伺候身子太僵硬,这难不成是什么合欢散之类的……
她有点怕,若是宝燕在这就好了,她虽然也懂一点药理,可只是皮毛,全靠着杨府里留存下来的那一张张药方。这到底是何物,她根本分辩不出。
但即便是穿肠毒-药,皇上下旨让她喝,她也得喝下去。
绣玥知道躲不过,索性闭着眼睛,壮士断腕般,一股脑仰头喝了下去。
“小主,”侍寝的老嬷嬷尴尬笑了两声,“这就是杯清水。”
“这是清水?”
绣玥大窘,脸上红了一片。为着她是伺候皇上的人,人家才肯温言软语地陪着说话,若非如此,只怕早就受不了她了罢。
可皇上要她喝一杯水作甚么,真是圣心难测。
绣玥饮下一杯水,围房里伺候她的宫人便用锦被将她裹成了春卷,随后五六个侍寝太监从门外走进来,将这春卷从后寝殿的东围房扛着,一路小跑到圣上就寝的寝殿内。
途经寝殿外,数九寒天,刘毓轩漠然站在一排当职的侍卫中间,不知为何,匆匆而过的两排身影,只露出一截乌黑的头发,他便知道了里面裹着的人是谁。
从小跟在他身后那个寡言少语的小丫头,一晃沧海桑田,如今抬着从他眼前而过,送到里面的寝殿去承恩。
不知为何,秀瑶进宫他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她合该成为皇上的妃子,享受宫中的荣华富贵,可是钮祜禄绣玥,她……
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不应该是她要走的路。
绣玥被放在龙床上,外头的帷帐落下来,她便露出半张脸,眼睛乌溜溜地向外看。
这帷帐里,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她仔细闻了闻,是酒味。
再向里侧看,皇帝单着一件寝衣,悠哉地一手支着头,也在瞧她。
他一把将锦被扯开,将她从里面扯了出来。
绣玥羞红了脸,连忙扯了块皇上身上盖着的被角,给自己遮羞。
她挤进皇上的锦被里,沁人心脾的皂角的清新味夹杂着酒气迎面而来来,绣玥仰头瞧了瞧皇上的脸,按规矩,皇帝每日戌时前用酒膳,只是浅尝辄止,今日定是畅饮了一番,连沐浴的精油都冲不淡身上的酒气。
她还在想着,皇上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水喝过了么。”
“是,”绣玥心里依旧不解着回道:“嫔妾谢皇上赏赐。”
皇上低低地笑出了声,这可不是什么赏赐:“朕怕你过后会怨朕。”
“不过这也都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天天撩拨得朕心痒难耐”接来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揉揉额头,酒意有点上头。
怨皇上?绣玥更迷惘了,皇上这样说是何意?借她个胆子,她也不敢怨皇上。
…….但没过两个时辰,她就知道了答案。
“……”
刘毓轩戍守在养心殿外,隔着几道屏障,几丈远,清清楚楚地听到后寝殿忽然传出的一声哭。
连续不断的刺耳的声音强迫穿进他的耳鼓。
旁边戍守的侍卫忍不住笑着低声调侃了一句:“这个玥常在侍寝,多少回了,每次都闹这么大动静,有几回白天从养心殿抬出去的时候,脸色跟张白纸似的。也不知道哪儿惹到了皇上,这么作践她,后宫别的小主侍寝,也没一个像她这样的。”
另一个侍卫接茬道:“你不知道,她早先就得罪了皇上!关进慎刑司几天,要不是皇上顾着皇家颜面,她就死在了里边!这不,隔三差五的,也没打算放过她。”
剩下的侍卫们都会意,点头嘿嘿笑了几声,私语道:“收拾女人么,这招不算新鲜。”
小声如同蚊蝇一样嗡嗡钻进了刘毓轩耳里。
一股寒风扫过来,席卷着雪花,打在他的后背上。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绣玥躺在龙床上,帷帐将里面圈成幽闭的空间,她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嗓子已经喑哑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所以皇上才会赏她一杯水喝。
她想冷笑,却发不出笑音。
刚刚的激烈,她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
“朕带你去沐浴罢。”
绣玥摇摇头,费力地闭上眼。
“怎么了?”
颙琰侧过身子打量着她,“这么久了,还不能适应吗。”
他伸出手,将她眼角的泪花拭去,到底还是岁数太小了,想要真正的称心如意,看来还要再过几年才行。
绣玥之前也听侍寝的嬷嬷暗示过她,女儿家头两回不适应是正常的,后面也就好了,可她还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颙琰将人揽到自己怀里,轻声呵护着道:“朕今夜用酒膳,想着你,就多饮了几杯,下回不会了。”原本这些天打算忍过去算了,不碰她,到头来想不到反而发展得更糟。
要是她对自己产生阴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思忖着,打算接下来几天尽量克制自己,让她多有些温柔的体验,免得以后抗拒这些事,捎带着排斥自己。
绣玥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脚腕痛的厉害,看过之后才发觉,两个脚腕都青了一圈,动一下揪着疼。
她醒的晚,皇上走的时候似乎刻意没有吵醒她,也没准她出养心殿,这会儿赶上他下朝回养心殿,一进门,瞧着绣玥面无表情发呆的模样,皇上的脸色有点别扭,将养心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人都退了出去,皇上瞧着她,她没有吭声。殿内就这么静静的,隐约有点僵持。
过了半晌,他别过脸,沉声道:“待朕寻得机会准你回杨府的时候,准你多留住两天罢。”
绣玥本来恹恹的,心里衡量着究竟是怨自己的体力太差,还是恨皇上太粗鲁才是导致她成了这样的罪魁祸首,听到皇上的话,她眼睛亮了亮,整个人瞬间有了精神。
皇上不愧是皇上,一句话,便直截了当捏住了她的七寸。
造成了一点伤害,原本还觉得满心愤懑,但当得到了十倍的赔偿,任谁如何还会觉得怨恨?反而还会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满心感激才是。
人性如此这般,皇上他不愧是一国之君,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即便绣玥清楚地知道皇上如何在拿捏人心,即便那个网中人是她,她仍旧只能心甘情愿地一头载进去。
并且俯首:“嫔妾谢皇上。”
她咳嗽了两声,现在说句话,只能费力地低声开口。
“那你还怨着朕么。”他仍旧侧着脸道。
绣玥摇摇头,抚恤金都已经拿到手,她何必还要矫情。
如此,脚腕被捏青的事,权当是她自己摔的好了。
颙琰见她雨过天晴,意料之外解决的顺利,这是他意想不到的,她竟还是个心性豁达的人。
他这才走近几步,坐到床沿边上,“你这副样子,就别回宫去了,在朕这儿留几天罢。朕这几天都会翻你的牌子,让你在这养着。”
他在东西六宫的眼里,一向宽仁温和,对她,只要能控制住内心那份狂热,想来也可以忍耐得住,克制到温柔。
绣玥不知皇上心中所想,但眼下她刚从皇上那得了个甜头,无论如何她也要顺从皇上的意思:“是,嫔妾谨遵皇上旨意,谢主隆恩。”
第72章
“諴妃娘娘,您再瞧瞧这个。”简嫔眉开眼笑,拿着个翡翠镯子靠过去:“这可是姚胜对娘娘您的一片孝心呢。”
諴妃没瞧那镯子,眯起眼睛,上下瞧着简嫔那得意的模样,想想,摇头嗤笑了一声。
简嫔见娘娘的脸色不对,忙堆上笑:“娘娘可是嫔妾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娘娘示下,嫔妾愿听娘娘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