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年前,贺时霆的生母姜氏尚未出阁。
姜月姝艳若桃李,才貌双绝,求亲的媒人多得踏平了姜府的门槛。
姜父偏偏看中定国公世子贺均,不计较当时定国公府势弱,将女儿嫁给他。
这门亲事刚结成之时,倒颇美满了一段时日。
姜月姝容颜娇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贺均亦是风流儒雅,夫妻相得,恩爱异常,贺均还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婚后不久,贺均中了进士,入朝为官,在老丈人扶持下,官运亨通。
然不过半年,国公府便闹得鸡飞狗跳。
昔日的国公夫人,贺均的娘厌恶姜月姝无子,要给儿子纳妾,姜月姝性情刚烈,自然不肯。
其实当时贺均和姜月姝的关系已经很差了。
贺均最爱面子,朝中时常有人讽刺他是靠妻子才重振家业,他心中早已不满,回了家,姜月姝又自视甚高,从不肯主动温柔体贴。
卫国公夫人这么一闹,贺均便更厌恶姜月姝了,只觉得她是个妒妇。
昔日姜月姝有千般万般好,再明丽动人,惊才绝艳,如今落到贺家人眼中,也只剩下种种不是:没有儿子,不孝婆母,不敬丈夫,还奢靡无度,成日只知风花雪月。
甚至连姜父对贺均的扶持,也成了贺均厌恶姜月姝的原因。
婆母明里暗里给气受,丈夫逐渐离心,那段时日姜月姝饱受折磨。
她爱贺均,为了他,试图改变性子,让自己温柔小意,委曲求全。
却只换来贺家人变本加厉的苛待。
直至那一日,姜月姝被婆母罚跪一夜,高烧不退,娘家的庶妹前来探望,却和贺均滚到了一张床上。
就在正房隔壁,两人急不可耐地颠鸾倒凤。
姜月姝烧得脑袋昏沉,却听得清清楚楚,眼中却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自幼受尽万千宠爱,素性骄傲,哪里被这样百般折辱过?
所谓情深甚笃,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赤/裸/裸的利用。待她无用了,便随手抛弃,甚至与她那温顺可怜,矫揉造作的庶妹,一同来恶心她。
这样的乌糟事,若是寻常的大家主母,或许也就忍了。
可姜月姝不愿再忍。
凭什么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却要守身如玉?凭什么男子能始乱终弃,女子若成了糟糠之妻,不下堂便要感恩戴德?
贺均玩了别的女子,她也要尝尝其他男人的滋味。
又一个丈夫和庶妹白日宣淫的下午,姜月姝在定国公府的花园赏蝶,偶遇豫王周元毅,也就是当今皇帝。
她勾引了豫王。
姜月姝觉得很刺激,还有些恨意宣泄的释然。无论这场临时起意的勾引成功与否,她都感到十分畅快。
万花丛中,她一袭金红华服,骄傲,明亮,璨然若朝霞,瑰丽如仙凰。
倏而一笑,霞光荡漾。
那抹笑转瞬即逝,姜月姝的神情仍旧高傲矜持,周元毅却从她的明眸深处,看见了浓浓的嘲讽。
以及夺人心魄的欲。
说到此处,贺时霆顿了顿,没有再继续。
楚楚直催,“然后呢?”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
夜凉如水,贺时霆见楚楚越听越精神,眸子乌亮亮地直泛光,没有半分睡意,给她掖了掖被角,“夜深了,咱们先休息吧。”
楚楚正听得上瘾,哪里肯睡,“再讲一会!陛下当时作何反应,他们俩说了什么,给定国公戴绿帽子了吗?我婆婆好厉害好潇洒,你再讲讲嘛。”
贺时霆见她这样兴奋,更不肯再讲了,“再不睡明日该头疼了,即便咱们不休息,孩子也熬不住。”
楚楚摸了摸小腹,一本正经道:“小宝宝在我肚子里睡得好好的,你快接着讲。”
贺时霆把她揽在怀中,哄她闭上眼睛,才道:“后来他们俩一起生下我,不久后陛下登基,我娘病逝,定国公娶了她的庶妹。”
就完了?
他讲得这样敷衍,楚楚哪里肯罢休,“霆哥哥,那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他儿子的,为什么到现在才认你?”
贺时霆隔着被子拍了下她的臀肉,假意训斥,“还睡不睡?”
楚楚在被子里小幅度地摇摇头,撒娇道:“霆哥哥,肚子难受。”
“哪里难受?”贺时霆立刻坐起来,把她抱在怀里,对外喊道:“快去请大夫!”
楚楚赶紧道:“别请。”
她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半点不像动了胎气。
贺时霆狐疑地看着怀里的小娇娇。
楚楚被看得心虚,小声道:“不用请大夫。是小宝宝想听故事,听不到就闹脾气,你把故事讲完就好了。”
这也是能乱开玩笑的?
贺时霆黑着脸,把楚楚教训了一顿。
楚楚被训得垂着耳朵,乖觉地伏在他腿上,软声软气地撒娇,“我知道啦,你别生气。”
她实在太闹腾,贺时霆缠不过,只好同意再给她讲一小段,“听完就要睡觉。”
“好。”楚楚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赶紧爬起来。
爬到一般,她整个人僵住,惊呼道:“啊!”
贺时霆即刻抱起楚楚,“怎么了?”
楚楚像只惊慌失措的鸟儿,茫然地看着贺时霆,求救般道:“肚子,肚子动了。”
贺时霆蹙眉,大掌覆在她的小腹间,轻轻摩挲着,“疼不疼?”
楚楚摇头,“不太疼。”
贺时霆闻言,舒了口气,“宝宝别怕,是胎动。到了这个月份,孩子便会踢人了。”
楚楚垂下脑袋,盯着平静的微微隆起的小腹直瞧,好半晌,抬头对贺时霆无辜道:“他怎么又不踢了?”
她想了想,与贺时霆商量道:“若这是个男孩,小名就叫踢踢吧。”
贺时霆失笑,“大周未来储君,便叫这样的小名?”
楚楚突然记起贺时霆已经是太子了,她扒拉着贺时霆的袖子,问道:“那我就是太子妃啦?”
贺时霆点头,饶有兴致地问她:“要不要履行一下太子妃的指责?”
楚楚好奇道:“太子妃的职责?”
贺时霆将她揽在怀中,“左右你也睡不着,我教你太子妃该履行什么职责。”
遂教。
楚楚学得特别辛苦。
这两日又是花娘,又是太子妃的,她一口气学了太多,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小娇娇含着泪,脸颊上明晃晃一个胭脂色的,暧昧的吻痕,委屈道:“明天我是宝宝,宝宝什么都不用学。”
贺时霆伸手抹去她的泪,神情颇有些餍足,“傻孩子,宝宝要学的东西最多。”
楚楚哪知道他这般过分,明日还不肯放过自己,顿时泪眼汪汪地咬住他给自己抹泪的手,含糊道:“我不学!”
贺时霆逗她的,见她还哭,立刻哄道:“好,不学。”
楚楚困且累,闻言还不满意,巴巴地道:“明天要把故事讲完。”
贺时霆抱着她,宽厚的大掌轻轻给她拍着背,哄道:“睡吧。”
小娇娇含着泪睡着了,梦里时不时呓语一声,都是在可怜兮兮地恳求贺时霆放过自己。
贺时霆整夜没有合眼。
故事说到这里,尚还算有几分美好,再往后,便都是晦暗不堪的现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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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天际泛起鱼肚白, 贺时霆用艳桃锦绫被裹着睡得香甜的小妻子, 抱她上马车,回了靖远侯府。
楚楚躺在宽厚炽热的怀抱中,一路睡得无比安然,直到被安置在家里的软床上时,仍旧陷在美梦里。
她睡得泛粉的雪颊被爱怜地吻了吻。
贺时霆令人好好照顾楚楚,随即换上宫中送出的太子朝服,去上朝了。
储君初立, 皇帝身子未愈,朝政几乎都交由贺时霆处理。
今日早朝,首先要处置的就是谋逆案罪众, 晋王和襄王都已伏诛,其余党羽也一并被处死。因平王是皇帝唯一的胞弟,身份特殊, 便只被褫夺王位, 废为庶人。
齐王没有参与大案,得以保全性命和王位,却再也不敢肖想那张龙椅。
如今朝中大半势力归属于贺时霆, 偶有几个跳出来质疑贺时霆血统的,也被皇帝镇压, 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切顺利,顺利得贺时霆隐隐感到一丝古怪。
事发突然,襄王和封祈作出的已是最佳应对,便是失败, 亦无可奈何。
但晋王筹谋多年,有能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皇帝重病,封锁全宫消息,同时串通平王,拿出圣旨,居然也败得这样轻巧,着实不可思议。
贺时霆怀疑有人在暗处推动这桩谋逆案的进行,却找不到丝毫相关证据。
三月春光明媚,礼部选了个好日子,举行册立太子的典仪。楚楚亦被封太子妃,夫妻迁入东宫居住。
此时楚楚有孕刚满五个月,因着食欲不振,孕肚比常人的小了一圈,好在御医说孩子很健康,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