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翀将余晚晴从怀里放下来,起身出了乾元宫后便已敛起面上冷意,神色冷淡的上了龙辇,径直往慈恩宫去。
才到慈恩宫门口,便见着阮皇后亲自领着一众人上来迎驾,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一举一动皆是挑不出半点错漏。
萧翀上前虚扶了一把,口上道:“皇后多礼了。”
阮皇后抬起明眸,温柔的看着他,然后顺势便伸手欲要去牵萧翀的手掌。
然而,萧翀早有准备,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伸来的手。
阮皇后眸光一闪,状若无事的将自己玉白的素手收了回来。
“陛下既是到了,臣妾也能放心了。”眸光微冷,面上笑容却更显清美柔媚,如同夜里幽兰。说话间,她抬眼往萧翀身侧一扫,仿佛有些讶然,“怎的不见嘉妃?”
萧翀其实心里十分明白:这个时候,若是他能带上余晚晴这个宠妃,自是更能令阮皇后放心。换而言之,他撇开余晚晴独自过来已经足够引起阮皇后的警惕——无论他如何解释,阮皇后都会怀疑他是否另怀心思..........
只是,哪怕如此,萧翀还是没有带上余晚晴。并不是他早前与余晚晴开玩笑的“人家最后一战,都是赤膊上阵,真枪真刀的去,我就非得扛着死沉死沉的包袱去”那样,而是因为他并不希望余晚晴有一丁点的危险。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希望余晚晴能够安安稳稳的。
也正因如此,萧翀对此也算是早有准备,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这种时候,她一个妃妾,实是不必过来。”
阮皇后也不知信不信这话,闻言只是抿了抿唇,然后为萧翀引路,抬步往里去。
萧翀便问起太后之事。
阮皇后面带忧色,语声却是又轻又软的:“太后早上起便有些不好了,勉强用了一小碗的粥便昏睡了过去,直到午间方才醒转,只是太医却说这是回光返照,只怕是熬不过今日.......此事事关重大,臣妾实是不敢擅专,这才急忙忙的派人去乾元宫请陛下过来。”
说着,阮皇后不由抬起手,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低声道:“真是再想不到。”
是啊,真是再想不到。
余太后早前所谓的“重病”估计就是装出来的,可阮皇后就是有本事,这才侍几日的疾便能弄假成真,让余太后真的“重病”了。
萧翀心下思忖着,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反是一叹:“说来,真是再想不到........”
说话间,两人已是一前一后的入了内殿。
正候在殿中的几个宫女见着帝后二人入殿,也是忙不迭的上来见礼。
萧翀颔首免了她们的礼,阮皇后则是细声问道:“娘娘还醒着吧?”
“是,娘娘还醒着。”宫女连忙应声,随即又转身去撩起身后的床帐,低声禀道,”太后娘娘,陛下还有皇后都到了。”
只见余太后躺在榻上,比起前些日子所谓的重病,眼下的余太后方才称得上是颓老衰败,病重垂死。
她原是个注重保养的人,哪怕这般年纪都是一头乌发,面容端丽好似少妇。如今她这一头乌发却已差不多全白了,脸色青白,神情间似有些许恍惚,哪怕睁着眼睛,瞳孔都是涣散的,昏昏沉沉的。
无论何人看见眼下的余太后,肯定也会觉得阮皇后的话是对的——她看上去确实是“已至油尽灯枯,弥留之时”,她快死了。
听到宫女通禀声,余太后浑身一震,勉力睁大眼睛去看来人。
纵是如此,她仿佛也依旧有些看不清,只茫然的叫了一声:“......皇帝?”
她说话时口齿含糊,不过几句话便有口涎从唇角滑落下来。宫女想是早有预料,见状便也连忙跪倒在榻边,拿着帕子替余太后擦拭嘴角。
看着余太后这般模样,萧翀心里亦是有些心情复杂。
他被先帝送回后宫时,方才五岁。虽是记事早却也着实没过过几日好日子——三岁前跟着生母,吃够了苦头也受尽了旁人白眼咒骂;先帝派人赐死了他的生母,接他去了军中却也十分厌恶冷淡他,下人惯回踩低捧高,自然也对他不好;等到五岁时被送入京城,年幼的他却也是满心惶然,茫然不知所措。
当他看见那身穿凤袍,美貌威仪的年轻皇后时也曾自惭形愧,想过要好好敬爱这位嫡母......
然而,余太后却是一见着他便容不得他,心知他的毛病,便故意将那些坏了心性的宫女塞到他身边,最后迫得他用匕首砍了那宫女的手,落下了个残暴冷酷的名头。
那个时候的他只想着自污自保,哪里会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登临帝位,君临天下;哪里会想到那高贵美丽的余皇后也会如寻常老妇一般躺在病榻上,颓然将死。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人的位置竟是掉了个头儿。
事实上,萧翀此回确实可以不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来这一趟——他必须要亲眼看着这个再自己童年与少年时光里烙下无数伤痛苦难的女人咽气,否则他总是不会真正放心的。
而此时,看着眼下的余太后,萧翀终于放心了一些,他温声道:“母后,朕在这里。”
余太后顺着声音看向他,瞪大眼睛,苍白的面容渐渐泛起潮红,勉强从喉中挤出含糊的声音来:“遗诏.....还有孩子........”
“母后放心,朕已派人去找。”萧翀抬手按了按被角,她神色沉静的看着连话都无法说清的余太后,缓缓道,“若孝明太子真有血脉留存与世,自是会找到的。”
然而,余太后却是半点也不肯信他的话,她不断摇头,花白的头发跟着散落开来,看上去狼狈且颓然。
此时的余太后就像是不断窜高的烈焰,那些激烈而滚热的情绪都涌了出来。她突兀的冷笑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哑声。
就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她咬紧牙关,用力的控诉咒骂着萧翀:“你这贱种!贱人生的贱种!”
满殿的人都被余太后的话吓到了,跪了一地,屏息敛神,大气也不敢出。
萧翀却仍旧是立在原处,神色如常,冷静的听着余太后那一声声的恶毒咒骂——
“你这孽障贱种!你不遵遗诏,谋害嫡母!猪狗不如的玩意儿,天也不会容你的!”
“先帝他当初怎么就没有掐死你这畜生!”
她说着说着,忽而呜咽出声,竟是旁若无人的痛哭起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容你。谁知道,谁知道,竟是叫你害了我的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长了一点~这是收藏满六千的加更(#^.^#)
大家晚安,么么哒mua! (*╯3╰)
第173章 污血
余太后又骂又哭, 显然是神志不清,殿中的人低头跪着, 心里直恨自己不是个聋子——反正太后估计也是快死了,自然是什么都敢说,可他们这些人听着了这些话, 指不定也得跟着陪葬......
想到这里,这些宫女太监头低得更低了, 还有些胆小的太监已经双股颤颤, 浑身冷汗,跪都跪不稳了。
阮皇后体恤下人,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陛下, 太后想必是有些话要交代,不若还是先让这些人下去吧?”这话说得好听, 可也是在暗示萧翀:余太后眼下脑子不清醒, 胡言乱语的, 指不定就真说出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了。哪怕是为着皇家颜面,总也得让这些人都出去, 省得惹出事来。
底下的人闻言不由惊喜交加,看着阮皇后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如同在看救命恩人,心下更觉阮皇后真真是人美心善,如同活菩萨一般。
萧翀神色冷淡,闻言只是深深看了阮皇后一眼, 便点头,开口吩咐道:“都出去吧。”
得了这话,跪在地上的诸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忙不迭的退了下去。这么多人,虽是匆匆忙忙,可这匆忙退下的时候竟也没发出半点声响。甚至还有伶俐的,最后一个退出去,轻手轻脚的便将殿门合上了。
一时间殿中便只剩下榻上的余太后,以及站在榻边的阮皇后和萧翀。
余太后到底是人老力衰,原就是油尽灯枯,将近弥留。更何况,她适才又骂又哭,实是费了不少力气,声量此时已经渐渐小了下去,正躺在榻上不断喘息,嘴里则是不断的嘟哝着谁也听不清的胡话,口涎顺着唇角往下流着。
只可惜,那些宫女太监都已退了下去,如今却已没有人会跪坐在榻边替她擦拭嘴边的口涎,更显颓老狼狈,身上似乎都带着些老人特有的气味。
按理,看着自己的仇人这样痛苦并且绝望的慢慢咽气,这会是一件非常畅快的事情,可萧翀却觉得自己自己心里居然是一片平静,甚至有些兴味索然。
甚至,此时此刻,他竟是想起了自己从乾元宫出来时,余晚晴与他说过的话——
“那你早去早回。我去御膳房做晚膳,等做好了,我们晚上一起用。”
萧翀只略出了一会儿神,耳边却传来阮皇后“呀”的一声。
竭力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惶然无措。
萧翀侧目看了过去。
阮皇后这才伸手,指着躺在榻上的余太后,慌张道:“陛下,这,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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