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破裂声响,把皇帝凌乱的思绪拉回了一大半,他望着春意那双泫然欲滴的双眼和惊愕惶恐的神色,无力地坐回龙椅中,无力地挥挥手,“不必收拾了,你出去吧。”
春意躬身,“是,奴婢告退。”
她退到门口,转身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沈路在门口已经听到,见春意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问道:“春意,怎么了?”
春意摇摇头,拿出手绢擦了一下眼角,“发好大的火,像是要吃人那样,也不知道国师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的情绪这样的失控。”
沈路正欲说话,便听得殿内喊道:“沈路,进来。”
沈路神色一正,应道,“是!”
春意紧张地看着他,叮嘱道:“你谨慎点说话。”
“行了。”沈路推门,躬身进去。
洁白的云石地板上散落几块碎片,室内点了炭火,温暖得很,所以倾倒的茶水没有凝固结冰,留下一滩黄黑色的水迹。
沈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躬身道:“皇上,奴才在。”
他抬头,瞧了皇帝一眼,心头顿时一怔,那张熟悉的脸,竟然扭曲得像陌生人一样,眼底有各种他看不透的情绪,执狂,痴狞,恨……
“沈路,”他的声音变调,变得压根就不像他的声音,“你知道什么是三途河吗?”
沈路怔了怔,“皇上,奴才知道一些,但是,只是传说,奴才不能肯定。”
“你说你知道的。”皇帝盯着他,眸子里有一抹异常凌厉的光芒,青幽幽的,让人想起漆黑深山里的鬼火。沈路应了一声,徐徐说来,“传闻三途河是分隔生死的河,其中三途河有一条支流叫忘川河,忘川河是最长的支流,忘川河的起始,是在奈何桥下,相传,生前犯过极大罪恶的人会被投入忘川河里受苦,而还有一种人,那便是不愿意投胎的人,他们会跳入忘川里,受尽铁蛇吸食之苦,若稍有不慎,便会被冲入三途河,三途河是忘川的尽头,在这里,痛苦会比在忘川的时候强上百倍,稍有不慎,便葬身蛇腹
,魂飞魄散。”
沈路一边说一边看着皇帝,他的脸色从他开始说的时候慢慢的变白,到最后,竟一点血色都没有。
倏然,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在御案的折子上,他整个人像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
沈路脱口惊叫一声,冲过去,“皇上,您怎么了?”
他却像不认识沈路一样,眼神陌生而古怪地看着他,“说下去啊。”
沈路道:“皇上,奴才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也只是传说,并未证实的。”
他哦了一声,竟用袖子擦嘴边的血,“你出去吧。”
沈路着急地道:“皇上,您吐血了,要不要找神医过来?”
“不必了,出去!”皇帝继续挥手,脸上似乎什么神情都没有。
沈路犹豫了一下,道:“其实皇上要知道三途河的事情,何不问问国师?国师肯定知道的。”
皇帝倏然便大怒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朕做事了?出去!”
沈路神色一惊,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他无奈地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手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叫神医过来。
春意在殿外等着,见他出来,急忙拉到一边问道:“什么事?”沈路怔怔地看着春意,“主子问三途河的事情,还有,我说了之后,主子吐血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她喜欢太子
春意面容一骇,“什么?那你还不赶紧叫御医或者叫神医过来?”
沈路摇摇头,“他不准。”
春意急道:“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无端端吐血的?总有个诱因的吧?神医不是说这段日子他都会好好的吗?”
“我说了三途河的事情之后,主子就吐血了,看来,要问国师才知道。”
春意转身就走,沈路一把拉住她,“你去哪里?”
“我找国师!”春意冷道,“我想知道他跟主子说了什么。”
沈路摇摇头,“不要去,在这里候着吧,主子肯定还有吩咐的,他情绪很不稳定。”
沈路的话刚说完,便听到内殿传来一声巨响,沈路与春意一惊,急忙推门冲进去。
进了殿,却见皇帝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溢着鲜血,他倒地的时候,拉了御案上的狮子石雕,石雕掉在地上,损了一部分。
“快,传御医!”春意骇然地冲殿外伺候的人喊了一声,与沈路一同扶起皇帝,把他安置在御书房内的榻上躺下。皇帝没有昏迷,他力大无穷地一手拉住春意的手腕,往自己身前拖了一下,呼吸的声音很重,眼神凶狠而愤怒地盯着春意,然后,便是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春意的脸上,发出受伤野兽一般的怒吼,“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一记耳光打得春意脑袋嗡嗡作响,脸登时便肿起了老高,身子转一下跌在了地上。
“春意!”沈路连忙拉起她。
春意甩了一下脑袋,嘴角有鲜血溢出,她愕然哀伤地看着皇帝,皇帝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眼底有执狂的恨意,冲春意怒道:“旌德,为什么?为什么?”
春意和沈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是把她当成了旌德皇后。
春意的心,陡然地一松,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没有忘记过旌德皇后。
旌德皇后,您看见了吗?
宫外伺候的人请了李元子神医过来,神医见状,急忙命人摁住他,为他施针,稳定他的情绪,又开一些药粉,让春意取来暖水冲服。
这样一刻钟之后,皇帝的眼底终于缓缓地趋于平静。
“皇上,好些了吗?”沈路弯下腰细声地问道。
皇帝翻了翻眼皮子,有些疲惫地拥着被子,“没事了,你们出去吧,朕想睡一下,朕有些累了。”
“是!”春意与沈路应声躬身退出去。
李元子则还留在这里,皇帝瞧了他一眼,伸手在眼底下搓揉了一下,“朕的病情加重了,是不是?”
李元子眼底有淡淡的担忧,“皇上,您只剩下一次药了,用完这一次便不能再用。”
“可以支持多久?”皇帝舒了一口气问道。
“不超过一个月。”
皇帝嗯了一声,“如果再强行用一次,会有什么后果?”
李元子叹息一声,“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这种本就是狼虎之药,皇上的身体已经虚得要紧,若再用一次,那么,最坏的后果……这个字,老夫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有几分可能朕会死?”皇帝问道。
李元子不明白地道:“皇上,何不试试独孤蓁?她能治好皇太后的眼疾,相信也能治好皇上。”
任何人的正常思维,都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眼前摆着一个真正的神医,他不用,偏要继续用狼虎之药,这李元子也想不通。
“朕不能轻信独孤蓁。”皇帝淡淡地道,国师曾跟他说过,就独孤蓁起卦,是恒卦,但是前提是要她成为后宫妃子,否则,容易有产生变卦,他不能冒险,宁可再拖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足够他废掉太子,改立其他皇子了。
他不会让那男人的儿子,登上帝位,成为大周国的国君。
旌德,你在三途河受苦,不就是证实了朕当初的猜测吗?你果然是罪孽深重,所以地府也不容你。
“神医,你知道三途河吗?”皇帝问道。
李元子怔了怔,“听说过。”
“说一下你听说的三途河是什么模样的!”皇帝道。
李元子想了一下,“其实老夫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不过如果皇上想知道真实的三途河是什么模样,不如问问国师或者逍阳王爷,他们都是学道术的人,对三途河应该很清楚。”
“逍阳?”皇帝眸色一暖,“是的,逍阳会知道。”
李元子继续劝道:“皇上,老夫以为,该早日让独孤蓁入宫为皇上治疗,老夫无能为力治愈皇上,但是也希望皇上龙体康健。”
皇帝摇头,“命人传逍阳入宫吧,朕有些乏了,神医也下去吧。”
李元子心底悄然叹气,他是琪亲王找入宫的,但是为皇帝治疗的过程中,他已经洞悉了琪亲王的心思,加上皇帝确实厚待他,心自然就有些偏颇了。
他是由衷地希望皇帝能好起来的,毕竟,天下局势稳定,百姓安居乐业,若皇帝此刻驾崩,夺嫡之争会让天下四分五裂,周边国家若趁虚而入,他也不敢想象,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冷逍阳入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皇帝一直都在御书房,没有挪动过,只是也没有办正事,身边也不许任何人接近。
冷逍阳看到憔悴失魂的他,心中已经有数,大概是国师已经跟他说了。
只是他依旧装作不知地上前行礼,“儿子参见父皇!”
皇帝抬头看着他,木然地伸手招呼,“你来了?过来,坐在朕身边,陪朕说说话。”
冷逍阳依然坐在他身边,关切地问道:“父皇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劳累了吗?国事虽然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
皇帝眸色一暖,“孩子啊,还是你有父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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