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也是年轻的,年轻的样貌,年轻的身子。饶是重生了一回,上一世她也没活多久。
“你知道的,我想离开。”安澜的泪,突然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往下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眼泪滴落,浸湿了亵衣、锦被,水渍晕染开来。
此话一落,像是一直尽力隐藏的秘密,薄薄的窗户纸一下被捅、破了似的。
温景苏雅致的皮囊再也包裹不住的阴翳,混合着一种可怕气质,同一屋子里,只让人觉得呼吸苦难,汗毛倒立。温景苏阴沉了脸。
“想离开,真的想离开。想离开这透不过气见不得光的永安侯府。”
“我想离开你。”安澜抬了头,直直望着远处坐着的阴翳男人,一字一顿,她从未如此清晰的说出如此的话。想离开想离开,真的想离开。
她不爱这个男人。
完全是被强迫的。只不过因着他娘的接济,才牵扯上了这一丝孽缘孽债。小时候她怯懦被他捉弄,长大了又做了妾。几年的身子还债,早已将当初的恩情还了。
温景苏的脸,隐在阴影中。周身可怕的气势,冰冷,冷血。他望着撑在床榻边的小小脸上全是水渍的安澜。起了身,慢慢踱至床边。
安澜望着一步一步靠近的温景苏,心一点一点提起来,绷紧。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温景苏是一个没人想惹的疯子,安澜从不怀疑这一点。但那又如何,话已经说了出来。撑在床边的纤细莹白的手,渐渐用力,粉色圆润指甲隐隐泛白。
温景苏坐在了床边,淡淡的熏香,清雅矜贵。一改常态,俊美的面庞带着几分耐心:“你是我的人,离了永安侯府你能去哪?”声音是温柔的,眼神却是冰冷的。
安澜孱弱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脸上冰凉的泪。温景苏伸手抚上安澜的面庞,接住了一滴眼泪,眼泪很凉,温景苏的手指更凉。
你知道你咳血的病症在哪吗?听说你郁结于心。
听着,本侯不希望你郁结于心。
你在乎什么?温家的人。
温景苏眸色深沉,望了一眼安澜,冷冷道:“你若是再郁结于心,本侯随时能让温家的人进牢狱最深处呆到死。”
想让她敞开心扉,用的,是以家人未威胁,牢狱至死。
安澜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浑身透着寒意,瘦削单薄的身体险些支撑不住。脸上那冰凉的触碰,就像魔鬼般。安澜别过脸,想逃离。
安澜的动作,让温景苏眸色更深,同时一抹极难得的懊恼,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懊恼。
“我把你的暗线撤了。”温景苏淡淡道。
安澜眸光一闪,他要干什么。
“我们重新开始玩一个游戏,我是永安侯,你是永安侯府的妾。以前的小乞丐游戏,就让它过去吧。”温景苏感觉到那纤瘦的身体完完全全透着寒,长臂一揽,将人揽至怀中,压至床上,轻轻搂着。
“有什么差别?”
安澜反问,刚刚哭过的眼睛,眼尾勾人惹人怜惜,却带着讽意与冷意,还有一碰即碎的脆弱。这个人,永远不会放过她。
将头埋在安澜的颈间,鼻翼间是不同于他的冷香与媚,还有药的味道。
第40章
低低的笑了,肩处的颤抖。男子暗哑冷冷糜艳的声音传来, “有。你不答应, 我就把安家的人抛尸乱葬岗。”
早已做好这个疯子不会说什么正常的话,但当真亲耳听到, 安澜却仍是止不住颤抖,惊惧进而是愤怒。
换一个游戏。敞开你的心扉,不要再咳血了。你的身子很瘦, 很弱, 你知不知道。没有那么多血可以咳的。温景苏搂住怀里的人。女子纤细的锁骨, 温景苏感受着。下、身火热。
“不要把他们抛尸乱葬岗。”声音是颤抖的, 夹杂着哭腔。安澜一字一顿复制着刚刚温景苏说的话。
“嗯。”淡淡的一声嗯从温景苏那穿来,“别动, 你还病着。我不碰你。”
男子火热的顶着安澜, 安澜眸光一闪, 又想咳, 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死死忍着。一咳,就会咳血。不由自主将面庞埋进锦被缎褥,过度呼吸便是窒息, 来不让自己咳。
“你在干什么?”
温景苏的眸光,一下又阴冷了起来。他倒是不知道安澜有那么多自虐的手段。
一股近乎粘稠的阴冷,安澜感受着温景苏的情绪变化。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的。
会咳、会咳血。安澜摇了摇头, 一头青柔顺丝发变得杂乱, 待刚刚咳的念头退下了, 安澜微微急促喘息,却没望着温景苏。
怀里的人,由刚刚的冰凉,渐渐转至低热。男子瞧着虽瘦削却宽厚的胸膛依贴着女子柔软低热的身体,温景苏皱了皱眉,想再说些什么你不赶快好起来,我就抄了安家的话。
顿了一顿,温景苏却是袭上了那柔软失了血色的唇,想要窒息是吗?我给你。
永安侯府唯一的妾,病的当真是个好时候。就一片雪梅偏院,冷冷清清的。居然能让永安侯在大婚的第四日便去瞧她。
听说是去亲自喂了药
后来虽说是歇在了侯爷自己的院子,但到底也没去公主的院子。旁的人怎么想不知道,但是彩浣走路的气都足了些。瞧那些个没眼见的小妮子巴巴的想进公主的院子,事多规矩严,主子前又不露脸。
端了药进了屋子
彩浣就瞧见安姨娘醒了,半倚着不知在想什么,雪色小脸冷冷清清的,忽的似是想咳的样子,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呼吸的样子。
这一动作倒是惊的彩浣眨眨眼,这又是在干什么?
眼角儿勾出了些泪,窒息感让胸膛一片闷。待想咳的意思退了后,安澜松了手,一双春水眸子有些红,漾着水。放下的手,不由自主抓着锦被,十指纤纤,指甲莹润带着粉色。
“等会把大夫请来。”
见彩浣来了,那托盘里一小瓷碗的药。安澜接过碗,把药喝下。
“哦,好。”
倒是头一次听安姨娘自己要请大夫的,一时间彩浣倒是愣了一愣。
而这厢
老夫人院子里正是嘉锦请安的时候。今天嘉锦着了一身缠梅枝的衣裳,白色蜀锦点点嫣红的梅绣,一宽腰带勾出细腰。端庄里多了几分温婉。
“不错,你是个聪慧的。”老夫人翻了翻昨儿交给嘉锦的账本,颇是满意道。
嘉锦谦谨的笑了笑,宫里的内务有皇后过目。如今她嫁进来了永安侯府,才晓得一本账有那么多项。除了日常出入,还有进贡、收租、放债。
只是老夫人大抵也只给了她总账的一部分。
许是存了磨炼的心思
亦或还有别的
人都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这侯门,竟也是许些沉闷的。
正恰逢乳嬷嬷将小少爷小小姐抱了来给老夫人请安,小小的团子,蹬着虎头鞋,雪银掐红的袄子。依姐儿头上还有两个小揪揪。脖子上有着金项圈,还有璎珞彩穗。
待请了安,两团子下去了。温颜氏开了口:“你也是有心了,那个平嬷嬷曾经是太后身旁的人,没想到也被你带了来。”
嘉锦柔柔一笑,“皇祖母也自是疼我的。才许了我把平嬷嬷带了来。”
温颜氏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景儿自幼聪慧,如今对着时哥儿依姐儿也那般严厉,时哥儿也就罢了,这依姐儿哪能和小子比。到底还是要嬷嬷来教导的。”
一旁坐着的嘉锦听着,“侯夫君也自是有他的打量的。诗词好,温风骨,涤性情。我那院子就捡 了个小斋子,我起名叫碧明斋,給时哥儿依姐儿读书用。”
温颜氏点了点头,望着嘉锦愈发满意。温颜氏嘴上说温景苏严厉,但心底还是认同的。
灵喜又上了茶,“老夫人,这是刚进贡来的雪山银针。”
明如镜的小小瓷杯,勾着蓝釉。小小炉子用雪水煮的茶。嘉锦刚一拨盖子,眉眼有几分迟疑,望着老夫人终是道:“听说安姨娘病的厉害。”
温颜氏望了一眼嘉锦,叹了一口气,“她身子是弱了些。”
“那要不要把时哥儿依姐儿送到安姨娘那?时哥儿依姐儿离了生母身边,如今安姨娘病了,时哥儿依姐儿人虽小,但到底还是担心的。”嘉锦道。
历来的规矩,庶子庶女是要养在嫡母膝下的。但若是得了嫡母的许可,妾是可以见自己孩子的。
如今嘉锦松了口,温颜氏倒是细想了想,垂了眉眼,年华虽已逝,但那股子雍容贵气与礼仪礼教却愈发不容忽视。
“罢了,温时温依到底年纪小,过上病气就不好了。”拨了拨盖子,温颜氏想起了当初把安澜留在她房里问话的情形。当初陆晚裳是死要把景儿留在自己身边,安姨娘却是相反。
陆晚裳死留着景儿,是为了争宠。安姨娘冷心冷情的,交的痛快。不过这样也好,凭白牵了感情又如何,庶子庶女到底是要养在嫡母膝下的。
老夫人已经这样说,那嘉锦也不好再开口。
“前几日宁房王府来了封书信,宁房王妃去的早,独女甚是可怜。这几日恰逢宁房王妃的忌日,我怕小龄儿伤心,便让小龄儿来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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