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大腿骨或骨盆处一定有骨折，至少是骨裂。
林若菡眼睛被鲜血和冷汗糊住了双眼，又涩又痛，全身还不自主的抖如筛糠，剧痛夹杂着透彻骨髓的寒冷侵袭全身。
她知道，身体应该是要发高热了。
丹田微微呼吸了一下，觉得腹部应该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内脏应该没有问题。
林若菡照例尽量放松身体，让最最疼痛的时刻过去，让自己积攒下最后的力气。
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
王氏从牙齿到两个手臂，甚至全身，都在发抖，身后的衣衫冰冷彻骨，脸色已然是一片灰败之色。
她都已经拿出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柳婉婉这个毒妇竟然只是免了退去衣衫，十个板子一下都没有少。
柳婉婉的手段，她很明白，受了十个板子的妍姐儿，内伤不好说，骨头肯定是有问题了。
那么接下来，妍姐儿还站得起来吗？
后续关键的事情，该怎么办？
王氏转动僵硬的脖颈，将视线小心翼翼地转到趴在地上的林若菡身上。
林若菡几乎一动也不动，看久了才能发现背部有微弱的起伏，似乎还有残存着一口气。衣领处的血迹和臀部的两大片血迹还在渗血，半侧着的小脸上满满都是血污，几乎分不清眉眼。
王氏的心都凉了。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彻底泄了。
不要说报仇，不要说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连性命都没有了。
王氏彻底的弓下了背，双肩完全耷拉下来，眼中的坚毅全部消失殆尽，两行酸楚至极的泪水，从眼中流淌到心理，酸涩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放弃吧，只能放弃了。
也许林清江的做法才是对的，妍姐儿无人问津才是最安全的，伏低做小才能留住性命。
王氏握紧拳头，真想狠狠捶自己几拳。
自己摸爬滚打数十年，这么会被一个未及笄的女娃给说动了，竟然想要去动柳婉婉，那个有皇上心腹重臣的诚王爷做靠山的毒妇。
自己一时的糊涂，害了妍姐儿啊！
王氏几乎老泪纵横。
已经在左侧落座的小简氏母女二人，看到林若菡几乎已经咽气，这才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原本柳婉婉同意就这么打板子的时候，林若莹几乎要跳脚。
凭什么？这个小贱人冲撞侧妃娘娘，在娘娘面前行如此无礼之举，收了王氏几个钗子就这么轻飘飘得过了？
林若莹当时就要跳起来，被小简氏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狠狠被瞪了一眼，林若莹还要蹦跶，小简氏给了她一个“接着往下看”的眼神，才勉勉强强把屁股稳在了凳子上。
直到五个板子鲜血湿透了裙摆，十个板子后彻底没了动静，就算今日没有交代在这里，回去林府只怕也是烂肉一堆了。
别说要来讨回嫁妆，站起身恐怕都是难上加难了。
林若莹终于笑了，很得意的笑了。
静默两息，王氏终于做了决定。
放弃这次计划，让妍姐儿走的体面一点。
算是她为嫣儿母女最后能做的事了。
“娘娘，这里坐了这么久，想必也乏了，老身准备了上房，娘娘移驾过去休息一番，可好？”王氏一张口，就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苍老了十岁，说话时觉得自己累得已经快要倒下长眠了。
门外的傲雪整个人都已经颤抖起来，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十个板子过后，不说让人看坐，至少也问上一两句吧，为何要离开这里。
小姐这么了，到底什么了？
是晕过去了吗，还是已经被——
“嗯——”柳婉婉拉长了语调，笑眯眯的看着下首坐着的小简氏母女，意思很明确，这个程度，你的银票应该值了。
小简氏连忙赔上一个大大的笑脸，频频点头，眼神中的满意简直不肖明说。
柳婉婉妩媚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王氏，“那——”便好两字没有出口，眼角却看见林若菡微微抬起头，稍一停顿后，两手撑起上半身，再停顿一息后，双腿慢慢用力，竟然手脚并用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柳婉婉迅速转过头，有些惊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几乎像是个血人一样的林若菡。
她瞧过硬骨头无数，被打时一声不吭，打完了犹如一坨粘腻的狗屎，黏在一动也动不了。
今日这个林若菡，按照头上脖子上和身后的血迹估算，差不多已经快放干了她的血了吧，竟然还能站起来。
不愧为林氏子弟，应该有些秘法能拖住一口气吧。
但，也只是一口气而已。
柳婉婉从最初的惊疑变成了不屑。
可她身边的王氏，却慢慢重新挺直了弓着得背，绷直了双肩，甚至双眼都重新凝聚了光芒。
她看见，林若菡缓缓抬起左手，在自己的耳垂上微微触碰了一下，然后仿佛才找准位置一样，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极度缓慢一步一步挪过来。
王氏几乎是喜极而泣，突然而至的喜悦，让她几乎口舌都开始打结了，“娘娘，若菡、若菡今日得见娘娘惊世容颜，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而且、而且得到娘娘指点，理应为亲自为娘娘敬茶，以表谢意，”不等柳婉婉答应，马上转头朝着不远处的林若菡说，“若菡，过来，娘娘手下留情，你应该牢记恩典，来，好好为娘娘敬茶。”
柳婉婉微微一声嗤笑，哼，现在才知道来巴结我，好吧，也不晚，反正这个小贱货的命是要留着的，看在你璀璨阁珍品的份上，我就姑且受了这杯茶吧。
林若菡微微点头，尽量稳住身形，吃力的缓缓走进，路过林若莹的身边，看见她吃人的眼神犹如实质。
真好，林若莹，带你一程，让你也一起享受。
只是……
待会要稳住，别颤抖！
第一百三十章 事成
门外的傲雪听见了王氏的话，微松口气，将大腿上已经僵直得有些疼痛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
还好，没有迈出那一步。
背后的冷汗一身又一身，让傲雪忍不住稍稍转动了一下上半身。
真是难受，比起练武时的汗湿重衣，现在这冰冷刺骨的感觉似乎直接窜到了心里，心肝脾肺都冷得直打哆嗦。
还能敬茶，那就是又过了一关，傲雪在心里又默默数了一个“六”。
堂中左侧下首坐着的林若莹却不干了。
刚刚被小简氏压下去的性子，马上跳得比天高。
凭什么你能为侧妃娘娘敬茶，我才是她正经的侄女，你算是哪个牌位上的贱货。
就你现在这副活像个恶鬼的模样，可别是一边走一边躺着血水，把娘娘恶心个够，再赏你一顿板子吧？
哼，林若菡，你先别得意。
林若莹低下头，眼珠转得飞快，恶毒的表情倒是得了小简氏的真传。
这时，若是有人能够看到林若莹的表情，都能猜到她也许要出什么幺蛾子，再看了几眼林若菡后一脸的阴霾几乎让她整张圆脸都要扭曲变形，心里似乎在打算着什么.
可一旁的小简氏忙着审视林若菡，心里计算着她还能撑多久，根本没有注意林若莹的神情。
林若菡看到柳婉婉坐在上首左侧，故意在靠近下首左侧的一排座位位置慢慢行走。
离柳婉婉还有一丈的距离，就注意到她嫌弃的微微蹙了柳眉，看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止步！”嬷嬷走下几步，喝斥她，“你仪容不整，为免你再次冲撞娘娘，你就端着茶向前几步即可，我们娘娘心善，一向对小辈十分宽厚，如此，即可算作你敬茶了。”
林若菡顶着满脸血污，微微颔首，示意她已经听明白了。
离林若莹的椅子只有三两步的距离，林若菡清楚看见了林若莹微微侧过脸，射过来的凶恶眼神。
她故意微微笑了一下，眼中一丝挑衅的意味马上消失。
可林若莹看见了。
意料之中，林若莹双拳紧握，拔高了腰背，双眼几乎就要喷火，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恨不得冲过来就要掐死她，好让她自己去敬茶，博得那个柳婉婉的青睐。
一个小丫鬟端了盘子过来，林若菡用衣袖轻轻擦拭了双手。
柳婉婉身后的四个带到女侍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若菡，没有出声。
林若菡擦干净了双手，慢慢端起了茶盏，缓缓向柳婉婉的左侧上首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慢却很稳。
柳婉婉目露鄙夷与不屑，甚至想着林若菡赶紧敬完了事，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对着那块价值连城的水银镜子，带上那只金钗。
那是，她一定会更美。
有璀璨阁标志的首饰，就算她是侧妃，也能在一众正妃里挺直了腰杆。
虽然璀璨阁里已经多年没有晋王的手笔，可里面的大匠和技师永远是三国最最顶尖的。
王爷是有权有钱，可也不会为了她，专门求上自己的堂侄，天知道，她想璀璨阁的东西想了多久。
眼看着林若菡马上就要行至她一丈前的距离，她已经抱紧了那个盒子，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