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料到了这个结果,膝盖上绑了一层薄薄的韧性兽皮,当然,兽皮外面还有一块铁片。
刚才的膝盖的重重撞击地面的声音,就是铁片所发出。
她有所预料,所以尽量保护脆弱的膝盖。
可是,当时那个嬷嬷侧开身,走出了一个带刀女侍卫,膝窝初被那个带刀女侍卫狠狠踹了俩脚,当时那一阵剧痛传来,林若菡还是禁不住闷哼出声。
实在是太疼了。
可能腿骨处当时就有了骨裂,膝窝处的肌肉已经有了肌肉组织挫伤。
林若菡心里尽量忽略这种疼痛,目测自己的手和那个柳婉婉的距离。
可惜,还差得很远。
林若菡还没有将最剧烈的疼痛忍过,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双鞋子,还没反应过来,头被人五指张开牢牢捏住,狠狠地就往地上按。
林若菡感觉到了那五根手指,如同铁爪一样的抓握力,狠狠抠进头皮的压迫感之下,她放松自己尽力不去挣扎,力图将伤害减少到最小。
“嘭”“嘭”“嘭”
额头被逼重重砸在了光可鉴人的冰凉石砖上,顷刻间从淤青到黑紫,再到满头鲜血,不过数息之间。
傲雪听得太清楚了,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已经血红一片,因为有种被灼痛的感觉让她眼睛极为酸涩,狠狠眨了一下眼睛,让自己的脚跟狠狠扎在地面不能移动,心里默默数了一个“三”。
林若菡有些头晕。
还好是前额,脑震荡的程度已经减轻。
趴在地上略微停顿一会,林若菡放松身体,深呼吸几次,才慢慢抬起头。
距离太远,还要另外想办法,她心想,脑袋有些晕。
右首边的王氏,脸色并没有比林若菡好多少,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让眼前雾气散去,将腰背挺得更直。
柳婉婉又咯咯的笑了起来,“真是孺子可教,不错,这礼行得还将就,”她低头漫不经心地的看了看自己的丹蔻,鲜艳如同林若菡额头的血,“既然向我行了礼,那么我也不能少了长辈的礼数,侯嬷嬷,看赏。”
又一个托盘递了过来,林若菡头晕的有些睁不开眼睛,腿弯处疼痛难忍,眼前似乎景物在旋转,还有轻微的呕吐感。她努力将身体微微侧转,暂时没有力气站起来,她就跪坐在原地。
从柳婉婉视线看过去,林若菡此时应该已经是腿脚相当不便,刚才膝盖着地的“咚咚”重击之声,几乎已经肯定,就算腿骨没有问题,膝盖应该也是碎成渣了。额头被硬抓着狠狠砸了这么数下,没有晕过去算是她命硬了。
看着林若菡眼睛都睁不开的半趴在地上,柳婉婉抬起下巴朝小简氏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确,“好戏还在后头。”
小简氏只差没有高兴的跳起来欢呼了,曾几何时,能主宰林若菡十几年生杀大权的自己,竟然反转过来,被林若菡这个小贱人捏在了掌心,甚至还危及了性命。
今日,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了。
小贱人,这只是开胃菜,你好好享受。
就算你变成了一摊烂肉,我也会吊着你一口气,让你好好地享受余下的“精彩”人生,放心,绝对不会比史婉珊母女过得“差”。
林若菡头晕得有些厉害,只隐约觉得脖子上被人套上了一个冰凉的重物,一时无法承重,连脖子带头被这个重物狠狠得再次砸向地面。
好半天,林若菡没有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努力睁开了眼睛,可眼前漆黑一片,眼冒金星,脑中似有重锤在敲击,一阵强过一阵。
哇的一口,林若菡吐了出来。
头疼、晕眩、恶心,一阵生理性的眼泪,从眼中流淌下来,和满脸的血污一起流向地面。
“大胆!”何嬷嬷大步上前,“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林若菡的脸上,刚刚稍微抬起的头,再次被砸到了地面,“竟敢在侧妃娘娘面前,行如此污秽之举,给我重重打上十个板子,真是反了天了!”
哗啦啦的铁链声传来,林若菡觉得自己脖子上冰冷重物似被重重一拉,整个人都不由自主被拖了过去。
耳边传来柳婉婉咯咯的笑声,“简老夫人,你说——这个项圈好不好看?”
王氏抿紧了嘴唇,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一旁的何嬷嬷适时插话,“我们侧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这个项圈是我们侧妃用了成色最好的黄金,打造而成,足足用了八斤重呢。只是啊——我们府里的旺财不喜欢这个式样,一戴上这个项圈就不停的叫唤,我们娘娘心疼极了,旺财可是一条十分聪明同人性的狗呢。而今,赏给了林大小姐,老身看呐,再合适不过。幸好,当时这个锁链也没拆下,就一同送给林大小姐了,待会领了罚,让林大小姐一并谢赏吧!”
堂中一片安静,堂外的傲雪听见“咔吧”一声。
她知道,自己左手的大拇指,被自己捏得脱臼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未成
被狠拽了一把,堂中正中地上的少女如同一条死狗,瘫软无力地被往前拖了数步。
林若菡只觉得脖颈处被项圈勒紧了皮肉里,有温热的血流汩汩流入后背,那种脖子断裂的感觉让她的头晕稍微减轻一些。
微微睁开双眼,忍住所有一切都在快速旋转的晕眩感觉,苍白纤细的手指握住了那绷得笔直的锁链,林若菡一个借力,牢牢咬住牙关,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着,歪歪扭扭被侯嬷嬷拉着往边上拖。
上首的柳婉婉微微探着上半身,手肘支着扶手,手掌拖着下颚,仿佛看着一场异常精彩的耍猴的戏码,脸上的笑容极其明媚,整个人活泼得如同刚出大门的天真少女,碰巧碰到了一次极为难得的精彩好戏。
不知道的人,谁都会以为,这个美丽的女人,明眸善睐的眼瞳专注看着的,肯定是一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里面不是风景如画景色怡人,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宏伟奇观,配得上她迷人心魂的漂亮眼眸的注视。
可是,眼前没有风景如画,也没有宏伟奇观,甚至连一只乖巧的宠物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个额头黑紫满脸血污的、被重物压着不得不弯腰躬身、背后隐隐约约一片血迹、脚步踉跄随时都会倒地不起的孱弱少女。
王氏眼角终于湿润了,两个拳头握得太紧,以至于手臂都在不停地颤抖,心脏处几乎已经被锤得破了个大洞,闷痛难当的感觉让她想要把多少年一直挺直的背弓起来,好保护那颗缺了一大块的心脏,让痛楚不那么剧烈。
最冷酷最残忍的猎人,抓到了无力反抗的幼兽,剥皮也好,抽筋也罢,吃肉也好,喝血也好,一刀子下去,幼兽立即咽气,最为痛苦的时刻不过是那一刀进去肉身还没有咽气时的短暂时间,过了这个瞬息,一了百了,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也许,还能自欺欺人的祈祷一下来人不要投生做畜生。
可是,眼前这个是个人呐!活生生的人,还有呼吸心跳,血肉还没有枯萎,你们对待她,比对待一个畜生还要残忍百倍千倍,。
如此摧残她的身体,侮辱她的人格,只不过是因为她讨回属于她的东西。
天道何其不公!
人心何其残忍!
王氏双目血红,牙关紧咬,看着眼前踉跄的少女,几乎要开口阻止林若菡。
算了吧,我们屈服吧。
小小商贾,屈服一个你所谓的拥有绝对强权的国家机器,我们一点也不用觉得羞愧。
缩着脖子,弓着腰背,至少我们还活着!
苟延残喘,总好过一朝归西!
放手吧,妍姐儿,可好?可好?
林若菡却是恍然未觉,王氏心中已然有所动摇,想要喊停。
剧烈难熬的疼痛,难以忍受的晕眩,以及因为失血而产生的心跳加速全身冷汗直冒,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昏迷甚至彻底停止呼吸。
但,那、又、怎、样?
林若菡花了有大约几秒钟的时间,甚至还抽空回想了一些她的两世为人。
躯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扭曲,哪个对自己的伤害更大?
当自己手握可灭绝一个种族的秘密武器,日日夜夜与自己的扭曲的心理做斗争,相比肉身承受剧烈痛苦,心理渐渐趋向正常平和,自己选哪个?
当然是后者,虽死而不悔!
任何一个权柄的背后,都是数不尽的残忍和血腥,再进化百万年,监控再完美,也比不过人性的多变和局限,血肉之躯衍生的无尽欲望是可怕的黑洞,能吞噬人性中原本仅存的少许良知。
林若菡一点也没有觉得柳婉婉有什么错,草原上一群母狮毫无底线的围攻一只落单弯角牛时,她们会避开弯角的攻击,一个咬住咽喉,一个拖住后腿,其余几个往脆弱的肚腹张开獠牙。
母狮的行为是合理的狩猎,被人类认可与保护。
那么柳婉婉的行为呢,一个上位者,被一个渺小的蝼蚁觊觎自己的战利品,当然出手不会留情。
说到底,任何社会,都是强者为尊的时代。
无论你用投机倒把、拉帮结派还是钻漏洞空子,积累了大量财富后,你就具备了向权柄伸手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