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只觉得呼吸顿时一滞，虽然已经中毒，浑身僵硬，但肺部如同鼓胀欲裂的钝痛还是慢慢袭来，她忍耐着，纹丝不动，静静等待时机。
“若菡！”林清江却一声绝望的大喊，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再也不顾全身的痛麻之感，拖着僵硬的躯体，就要冲过来。
林若菡微微睁大眼睛，朝着林清江看了一眼，朦胧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呵、呵、呵！”林燮的笑声不再连贯，粗噶的声音从烂得露出骷髅骨架的头骨上发出，“感觉如何，慢慢享受吧，你不会很快死去的，这个过程，非常有滋味，我特地赏赐于你！呵、呵！这点手段，在我这里，还不够。呵、呵！”
林若菡慢慢闭上了眼睛，身体开始瘫软。
林燮看到林若菡似乎已经快要昏迷，仅剩的一只眼睛微微眯起，扯动脸上的烂肉，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刚要用另一只手去握林若菡纤细的腰肢，突然，动作僵住了。
林燮的脖子慢慢向下，一只眼球缓缓转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自己的胸口已经扎了一根乌黑的长针。
林燮抬起另一只手，几乎是用指骨夹着，哆哆嗦嗦的拔掉了长针，在开始腐烂的胸口穴道拍了数下，还没来得及拍完全部穴道，“嘭”一声，重重倒地。
呵，真好！
林若菡心里给自己点赞。
随着林燮倒地不起，林若菡也慢慢软了下来，眼前晕眩的厉害，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前，看见了林清江正僵直着身体，似乎要向她走来。
林若菡闭着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一个药瓶。
里面还有仅剩的最后一颗解药。
看在你不顾性命，最后还要为我走来的份上，我留你一命。
林清江看着一个小玉瓶从林若菡手里咕噜噜滚了出来，正要欣喜，却突然发现，倒在地上的林若菡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刹那间气血上涌，身体痛麻的感觉瞬间变成了肌肉裂开的剧痛，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双手，正撕扯他全身的血肉、内脏、经脉，要从骨骼上分离出来。
林清江知道，他的大还丹不能解毒，金针也只是封住了部分穴道，虽然压制了血肉的腐烂，可那种骨肉撕扯分离的痛楚，他还是阻挡不了。
我的若菡，真是一个天才。他心中突然涌现了一种狂喜。
林清江死死盯着距离他还有二十步的小玉瓶，取出金针扎了若**位，并且留针不取，片刻后，撕裂的感觉少减，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想着那个小玉瓶就冲了过去。
二十步，疼痛难忍。
十五步，咬牙坚持。
还有十步，“噗通”，林清江重重摔在了地上，全身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几乎已经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肉已经全部撕扯分离。
闭眼喘了几口气，林清江试了几次，已经无法站立，咬咬牙，手脚并用开始向前爬去。
若菡，你坚持一会，我虽然是个人渣，但这次并没有想要弃你于不顾。
若菡，你就算你被林燮带走，我也会命林均带人贴身保护你，不管史婉珊的解药是否有用，只要她服了这颗药醒来，就算她还是维持原样，我都会马上把你接回来。
若菡，我欠我母亲的恩情，我这次已经全部还清，我可以完完全全只做一个父亲。
若菡，无论是你是否怪我，我都必须这么做。
林清江终于爬到了林若菡面前，刚要把手搭上去，发现手上满是脏污。
他艰难的坐起，胡乱地在衣袍上擦干净，确认没有脏污后，轻轻地将手指放到了林若菡的颈项处。
还好，还好，还有微弱的跳动。
林清江松了一口气，捡起林若菡扔出的那个小玉瓶，拔开瓶塞，发现里面只有一颗药丸，想也没想，一口吞下。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身上的剧痛开始慢慢消失，那种令人几乎要让人陷入疯狂的骨肉相互撕扯的感觉，渐渐变得遥远，似乎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深吸一口气，林清江不再等剧痛全部消失，将林若菡一把抱起放到最近的椅子上，将自己和林若菡身上的金针飞速取下，双手交替，飞快的林若菡身上扎下。
不过数息，刚才还绵软无力的林若菡突然睁开眼睛，抖动了几下后，“哇”的喷出一大口黑血，再次瘫软下来。
林清江毫不迟疑，掏出身上仅剩的三颗大还丹，捏碎了一点点全部就水喂了下去。
林若菡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林清江不停的动作，和心中身影不断重叠又分离，终于，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缓落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解药（一）/推荐加更
全身终于有了知觉，林若菡缓缓转动脖子，朝着林清江一瞬不瞬地看。
林清江仿佛没有看到林若菡黑亮的眼眸中复杂难名的情绪，用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若菡，你可以用你的解药换林燮的解药。”
什么！没死？
那个老怪物这样都死不了？
林若菡虽然还不能说话，但不妨碍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腐烂不堪的林燮。
“当然，除非割去脑袋或者挖出心脏，”林清江说的似乎云淡风轻，“可他已经将身体淬炼得几乎百毒不侵，没那么容易死。”
那就割去脑袋，或者挖出心脏！林若菡直直盯着林清江，心里的想法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林清江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极轻，林若菡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林清江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平躺的林若菡扶了起来，背靠的椅背上，才面对面，认真的看着她，严肃的开口，“若菡，无论如何，只要我和你还活着，林燮就不能死在我的府上。”
林若菡错愕。
“林燮虽然只是做了几年的太医就卸任了，但他目前还是显亲王府正式的医官，是有正式品级的。呵，”林清江似乎又笑了一声，“如果你弑父成功，又来了个鱼死网破，除了你的侍卫被追杀一辈子、你的仆婢被凌迟、你的外祖母舅父被连累、你娘的嫁妆被抄没外，倒也没什么。”
林若菡眼睛瞪得极大，仿佛不可置信。此刻圆溜溜的大眼睛，墨黑的眼珠子，配着苍白的小脸，加上紧紧皱着的双眉，倒是有了一番小女孩天真不谙世事的懵懂摸样。
林清江看着她的眼睛，像极了简嫣然漂亮灵动的双眼，心中暗暗叹息，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但心里的愧疚让他没有继续这个动作。
“可是，我们父女若是活着，林燮却死在了这里，我们就不得不为此事付出代价，这却是极为不值！”
“所以，无论你今后想要如何对付林燮都可以，但不能让人抓到明面上的把柄。”
“明白吗？”
林若菡似懂非懂的眨眨眼，表示她听到了。
十四岁的小女孩大眼睛眨动，那忽闪的长睫如同蝴蝶羽翅般轻轻扇动，衬得她非常的聪慧灵动，本是非常美丽的画面，可林清江却心头酸涩。
如果，他林清江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正常氏族，他和嫣然的孩子将会多么幸福。
没关系，还有以后。
林清江微微闭眼，等待眼中酸涩褪去。
“林燮的解药在哪里？”林清江轻声问，不想让口头的哽咽被林若菡发现。
林若菡眼珠转动，看向一旁倒地却仍旧死死抓着剑柄，瞪眼瞧着林清江的清风。
林清江走过去，心里对这些忠心的侍卫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他知道，清风事先服用过林若菡的解毒药丸，所以四人中了林燮的《见来生》还能保持清醒。
他掏出一颗《小还丹》，塞进了清风口中，从清风身上找到了小玉瓶，打开一看，只剩两颗，看看满堂的中毒之人，心中有了计较。
林清江来到林燮跟前，细细端详了一会林燮腐烂过半却依旧还有微弱气息的躯体，心里对故去的父亲嗤之以鼻。
林坤大人，你看不上我这个嫡子，连带不把母亲放在眼里，可是你不知道吧，从你房里抬出来的面目全非的姨娘尸体，和死得不明不白的庶子们，都是我的手笔吧！当初你在林燮手里死不瞑目，可是，你看不上的嫡子，却有一个能将林燮置之死地的女儿。
林坤大人，我祝你永世不得超生。
林清江蹲下身，取出一颗解药，在林燮的鼻端放了一会，眼看林燮竟然幽幽醒来，他立即将解药收拢在掌心。
“嗬—嗬——”林燮无法说话，喉咙中发出难听的声音，用仅剩的一只眼珠，巴巴的看着林清江的掌心。
林清江嫌恶地看了一眼，慢慢摊开掌心，用手指剥了一点点，塞进林燮鼻子下面的黑洞里面。
林燮贪婪的吞咽起来。
“嗬—嗬——”林燮哀求。
林清江又剥了一点点，塞了进去。
不多久，林燮竟然能讲话了，林清江顿觉讶异，真是个老毒物。
“他们、的、解药、在、我的、右边、袖袋、里。”林燮说话吃力，却说得清清楚楚。
林清江翻找出来，在鼻尖一闻，马上就要给林若菡服用。另外有一颗单独放置的，猜想应该是《蚕僵》的解毒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