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侍卫里，除了翠竹功底不够，其他人都在针灸的配合下，将毒逼出了大半，喝下了紫苏的汤药，稳定了下来。
林若菡来到王嬷嬷的房里，诊脉后又看了林清江的方子，林若菡稍稍改动了几味药材的配比，相对于林清江的温和保守，林若菡的方子显然更加大胆激进，紫苏拿着方子简直不可置信。
手里的可谓是一张虎狼方子，王嬷嬷年纪不小，万一……
林若菡倒是解释了一句，王嬷嬷之前一直在用她的方子健身拔毒，身体并以前强壮了不少，完全可以用现在的方子去毒，和原来的《独眼黄泉》一起拔毒，效果更好。
紫苏去煎药，林若菡理了理衣襟，出门往前院书房去。
清风不放心，跟在后面。
“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林若菡淡淡说了一句。
“不必，属下不能让您有丝毫意外，”清风执拗地跟着。
林若菡听他中气十足，知道他解毒最早，功夫最好，也就随他去。
“清风，你觉得我残忍吗？”前面轻轻飘来一句话，浅灰色的身影显得很寂寥。
“小姐，清风只知道，只论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清风声音极其坚定。
“抱歉，让你们跟着我受苦。”林若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清风一时难以接受主人的道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才讷讷开口，“……哪有，哪有受苦。”
还没到书房，一阵哭喊声隐隐约约传来。
“……林清江，她是我的奶娘，从小伴我到大，是我最亲的人，你为何没有将她保下，为何！你只要说句话就行，你为什么连这都不愿意？”
“可以，只是需要算作第二次，你同意即可，我马上着人通传。”
“……你、你真是残忍，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抵不上那个死鬼短短两年的时间吗？”
“小简氏，想好了再与我说，弄清楚自己过来是争取什么。”
“你、你……”
院门口的小厮看见两人，退了一步，小心行礼，想要去通传，被清风拦住。
林清江不耐烦和小简氏争吵，刚要赶人，听见门口有声音传来，“林大人，看好你心爱的简姨娘，小心被我碾成肉泥，你护不住。”
小简氏一个箭步冲过来，眼睛肿得都快要凸出眼眶，还不忘恶狠狠瞪着林若菡，“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林若菡一下举起了手臂，刚要耍甩过巴掌时，被林清江握住了手腕。
林若菡顿时怒火上涌，可看到林清江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
林清江的举动，像极了是阻止自己去打一件家具，或者朝一只牲口发泄情绪。
她甚至都不自觉开始认为，自己出手极其幼稚和无聊。
这个渣男和那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简氏被拖走，两父女安静端坐，书房中一片寂静。
“林大人，简新巧必须死，你拦不住！若你要拦，你们一起下黄泉。”
“可以。”
“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也不是个称职的丈夫。”
“是的。”
“我从开始面对简新巧，就是从稚童开始，你所谓的出手三次，太过不公。就是帮我三十次，幼小的我也无法在她手里活命。”
“族规如此。”
“你有心吗？与害死发妻的女人夜夜同床共枕，嫡长女活得不如一条狗，你是个人吗？”
“不劳费心。”
“……”林若菡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话可说，只好沉默。
林清江却突然笑了，眼睛看着林若菡，似乎有一抹温柔划过，可几乎是稍纵即逝。
“若菡，我和简新巧才是一类人，狠辣，恶毒，手段残忍，心性坚韧，所以，我们才活到了现在，你的母亲……”他顿了顿，“她的力量不足以毁灭周遭的罪恶，最后只能是她被周遭的黑暗吞噬。”
“弱肉强食，这里，同样适用。”
“我希望——你能卑鄙恶毒但强大的活着，如果弱小，我宁愿你早早去陪你母亲，我就算能救你一时，但救不了一辈子。”
林若菡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又迷惑不解的回了松涛苑。
接下来几天，小简氏除了又买了一些下人，几乎足不出户，连林若莹都像消失了踪迹。
林若菡一边忙着给院子里的人开方子煎药，一边忙着做实验。
王嬷嬷和清风几人的毒，始终没有清理干净，方子一个个调整，实在缓慢。《望柳》的配方已经修改到了极致，她急需几个小白鼠做最后的实验，《三步一生》显然是三十步一生都不止，若不是乔氏离得近，估计一盏茶都还没有死透，那种情况下，首先死透的肯定是自己.
什么都必须要快速改进.
于是，林若菡拼命给自己进补，拼命在实验室里工作。
王嬷嬷终于能够起床，知道林若菡要小白鼠，她提出来可以试试。
“大小姐，老奴让厨房给你抓的野猫你不要，药局的试药人你嫌弃，非要什么白色的小老鼠，真是让人为难，”王嬷嬷眼睛已经恢复了大半，让她高兴的是，这次的虎狼药，把她的《独眼黄泉》的毒性一起带走了许多，半夜的剧痛已经只剩下了半个时辰，她对这次的因祸得福开心了好几天，她瞪着两个淡黑色的眼眶，呵呵笑，“不过啊，老奴庄子上的表侄儿，有个熟人在晋王府的御兽园当个小管事，听说那里什么样的畜生都有。可那晋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妖魔鬼怪出没的洞府啊，听说半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晋王世子半夜和狐仙双修好了出门闲逛，身后的尾巴都没有收回去呢。”
“……”林若菡扫了身边那个唾沫星子横飞的老嬷嬷一眼，没说话。
“不是老奴倚老卖老，老奴想到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让他既能买到您要的小白鼠，又不会让狐仙抓了去，”王嬷嬷黑漆漆的胖脸上，一脸的得意。
林若菡当时没在意，可三天后，一个兽笼来到了松涛苑。
可是……她看了之后不禁傻眼。
里面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眼珠乌溜溜，小爪子还抱着一个松果，大尾巴蓬松柔软不停扫动的……
难道不是小松鼠？
她要的小白鼠呢？
第八十四章 定罪
晋王府世子居所，倾澜院。
整整齐齐六排十二支手臂粗的蜡烛，将书房照耀得量如白昼。
赵衍一回府，就打开了那个竹筒。
里面有整整四大张天一阁特制的白绢，必要时可放入水中，白绢上的字迹即可消失不见。
赵衍一目数行快速浏览了一边，又仔仔细细从头再看。
马明宇按照他的要求，将所有经过记录的极其详细，包括林若菡救治胡娘子的过程、林若菡受伤后仍然毒杀乔氏、给清风解毒喂服迷药、让胡娘子和张头吐露实情并且拿住了把柄等等。
赵衍第二次看得很慢，几乎是逐字逐句一一细读。
刘庆将太后宫里赏赐的一匣子甜点端了进来，放在案头，看见赵衍将所有白绢卷好，放入竹筒，随即打开了其他卷宗，开始阅读。
刘庆肥厚的大掌抓了抓脑袋，疑惑地放轻脚步出门，还慢慢掩上了房门。
耀眼的烛光中，赵衍被金辉洒满全身，精致的眉眼，如玉的气质，犹如神祇般的夺目，可刘庆一直贴身跟随，赵衍身周隐隐约约的微微弥漫的杀气，他还感受的清清楚楚。
世子爷一般话不多，也基本讲理，但很多时候他还是个下手果断的人。
可今天不太对劲啊！
马明宇明显一副十万火急有大事发生的样子，死死握着竹筒的样子，仿佛里面有颗即将要爆炸的火雷，怎么世子爷却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那个小娘们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赵衍看着面前的卷宗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但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按照他审理和复核卷宗的速度，刚才的时间里，他几乎能把手头一半的卷宗处理完毕。
他把视线第三次转向了案几边上的那个小竹筒。
里面是她的消息。
可是不到一息的时间，他就再次强迫自己把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到面前的卷宗上。
眼前的卷宗是一个官员贪污治水的拨款而被判秋后处斩的，按照往常，赵衍只需要简略符合审判流程、事实情况和依据律法等情况，做出决定即可。在他手里，这份厚厚的卷宗，包括事实经过、证人证词、其他证据等等，几乎一炷香时间就能处理完毕。
可就是今天，现在，他觉得手中的卷宗无比的枯燥、乏味，那个官员贪污的几万两巨款，一大堆被牵连的有官职的人，错综复杂的官场关系，在他眼里完全索然无味，需要硬着头皮才能看下去.
他很想知道，那个叫林若菡的女孩，用了什么毒，让整天处于剧毒中的林氏一族族长的长熄，半盏茶之内就化成了一滩血肉；他想知道，那个头都撞扁了的胡娘子是如何又活了过来；他想知道，那个衙差是如何将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吐露与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