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字，合起来也没几个字，赵衍就是看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
“主上，您药田被毁，请林姑娘帮忙想办法。”
药田被毁？
谁敢毁他的药田，不用他出手，石老早就动手了。
请林姑娘想办法，她人都要出京游历了，哪里能让她帮忙想办法。
赵衍想起前几天的事。
那天林若菡进门到离开，只说了三句话，然后郑重其事的笔直站立，微微颔首，就像第一天见面一样，郑重的点头礼后，转身就离开了。
赵衍从听见第一句话的那时候开始，全身的真气就不断汹涌翻滚，他表面强装平静无波，可整颗心已经被挖了出来，狠狠投入了油锅里，反复不停的煎熬。三句话说完，赵衍只觉得自己浑身经脉几乎寸断，眼看着林若菡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听见脚步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赵衍觉得自己与林若菡此生可能再见无期了。
心绪一再强烈波动，赵衍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楼下还有脚步声，赵衍一个箭步冲到窗口，正好看见林若菡往外走去的背影。
脚步不大，速度也不快，没有留恋不舍，也没有急着离开，就像她每一次离开一样，很是从容。
赵衍顿时觉得心中无尽的酸涩和悲凉，可脸上依旧清冷和淡然，直到刘庆一刻钟之后回来。
桌上的血迹已经消失无踪，除了赵衍略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几乎和刘庆离开前没有任何变化。
“主上，”刘庆拱手。
他故意在园子里多停留了好一会，然后才慢慢踱去了膳房，要求管事将二百到点心一一介绍一遍，才煞有介事的挑选了其中的十道，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挑选了许久，才选了两道果露，叮嘱了三遍，要求管事务必仔细小心，不怕时间长，只怕味道不好，才慢悠悠出了膳房。
半道得知，那个林若菡已经来过了，基本是就是上了竹楼就离开，刘庆心里就高兴的乐开花。
小娘皮，你算老几，还要老子来伺候你！
回到竹楼，刘庆想赵衍复命。
“……园子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点心细细调了很久，比较之后才最终挑选了据说味道最好的十道，果露挑选了两道……”
“嗯，”赵衍低头看着一份卷宗，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刘庆极其认真努力得办好了那件差事，“点心不用上了。”
刘庆刹那间铜铃眼瞪的老大，装作十分惊讶，支支吾吾半天也说出一句话来。
赵衍抬头看了刘庆一眼，仿佛在犒劳刘庆，也仿佛只是处理那些无人问津的点心，“你带会王府吧！”
刘庆刹那间嘴巴咧到了脑后，让他带回去，就是说，他可以将那些精致可口无比的小点心分给王府的各位姐姐了。
那感情好！
赵衍扫了一眼刘庆，让这个能为他豁出命去的大佬粗去做准备点心这样的细致活，也算是难为他了，那些点心就算是犒赏吧。
只是，那个原本应该和他一起吃着小点心闲谈的女孩，已经离开了。
一瞬间激烈的情绪过后，赵衍很快就整理了心绪，迅速将汹涌的真气吐纳归位，有些经脉还有些刺痛，需要一段时间的打坐修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若不是刻意想起，赵衍相信自己很快会将那个人遗忘。
除了心口细细密密的疼痛，不能够忽视掉以外。
可姜老半个时辰后，突然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林若菡离开前，找了璀璨阁的小厮，又见了一次姜老。
将装有天罚单的小瓶子交给了姜老，林若菡告诉他，“麻烦姜先生替我交给赵先生，里面是我按照赵先生给的十二论制作的天罚丹，也许没什么用处，但很有趣，算是我离开前最后的小礼物吧。”
刚才看见赵先生一脸的清冷，她也不想多耽误他的时间，免得人家心情不好，还要被多打扰。
姜老疑惑，林若菡简单说了自己要外出游历，寻找一些药材，归期未定。
一脸可惜和遗憾，姜老收下了药瓶，亲自将林若菡送上了马车。
姜老匆匆跑来的时候，刘庆已经兴高采烈的去膳房装盘点心了，只留下赵衍一人寂静无比的看着卷宗。
似乎主上脸色不太好，姜老心下也了然，再不到两个月，他的堂弟妹就要一窝蜂的降生了，而他这个年级本应早该大婚，却无奈只能形单影只，只能说造化弄人了。
将林若菡临走时请他转交的药瓶递给赵衍，又说了用法和效果，姜老就离开了。
将药瓶握在手心里，反复摩挲，赵衍能够想象，那个马氏当时是如何的狼狈不堪，一头乌发消失殆尽成了一个秃子。
将药瓶小心翼翼收好，仿佛药瓶里面还珍藏了他一丝说不清的心绪，赵衍嘴角微微翘起，他只是思忖了不到几息，就做了一个决定。
刘庆回来的时候，发现刚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世子爷右手边两尺高的三大摞文公和卷宗，已经快要处理完毕了。
世子爷不仅处理迅速，似乎还在卷宗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趣事，嘴角似乎有一末淡淡的笑容，刚才因为劳累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过来。
然后，世子爷差他去传递一个及其重要的消息，要启动最高级别的传递渠道，要最快联系到远在西北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大头婆娘，刘庆飞快的离开，办差去了。
赵衍手指捏着那已经消失了字迹的纸条，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清冷平淡，因为知道林若菡不会过来，也不在刻意掩盖自己的气势，今日的一身月白长袍，在明亮的屋子里，隐隐闪着细碎但夺目的光芒。
对，药田被人毁坏了。
不管是被动物踩踏了、被人偷盗了，还是管事施肥有误，反正很珍贵的药材被毁了一半，另外一般也只能采摘下来紧急处理。
可是，他手下没人会做这个，必须找人求助。
而深谙此道的大夫，作为朋友的林若菡，没有道理不帮这个忙。
等林若菡帮忙把药田处理好，及笄礼也快要到了，到时作为答谢，送出簪子，再好不过。
赵衍背脊笔直，眼帘微垂，严肃端正的看着正前方，心里对这个谋划反复推敲了好几边，无论是药田的毁坏痕迹、毁坏程度、药田管事们的态度、通知林若菡时的人员安排等等，他都在心里一一做了详细的设定。
就这样！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木鸟
事情按计划进行，有条不紊。
一边有人不停的将林府的消息传回，一边有人着手对付药田。
林姑娘准备大肆采买游历物资了；
林姑娘挑选下人了；
林姑娘商谈镖局了；
林姑娘……
终于，四天后，药田和管事已经都有了赵衍计划中的模样。
药圃里出现了虫灾，打药过度，造成了两重灾害，损失严重。
那天上午，林若菡没有去实验室，而是苦口婆心的劝王嬷嬷留下，一家四口守着松涛苑等着她回来，就听到了外院管事来回话。
“……有个自称是赵先生家管事的人，有急事想要见大小姐，”外院管事看对方一身精干的样子，衣着体面，也不疑有他，自己就来禀报了。
王嬷嬷跟着外院管事去了，不到半个时辰，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大小姐，那人说什么——赵先生的药田被毁了，情况十分严重，里面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情急之下也找不到人处理，想请大小姐帮个忙。”
林若菡直皱眉。
赵先生有药田？没听他说起过。
药田被毁了，具体什么情况？
算起来自己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计划四五天之后，就能离开京城外出游历了。
她计划中第一站要去江南的各大药铺转转，第二站去苗疆走走见识一下她没怎么接触过的苗医，第三站想要去北部冰原地区看看还有什么稀有药材。
既然赵先生那里需要帮忙，去看看也无妨，最多行程推迟几天而已。
让小丫头去回复赵先生家的管事，说自己下午就过去看看，林若菡让王嬷嬷告诉林安，到时也一起去。
赵衍一下朝就接到了消息，心里对牛翠花的提议略微有些刮目相看。
让刘庆带着公务，赵衍去了璀璨阁，他没理会刘庆这几天的臭脸。
刘庆得知专门为他制药的药田要毁去一半，当时就以为他在说笑，一脸的震惊和极力反对。
“主上、世子爷，您可不能这样，让那——让林姑娘留下来，”刘庆不小心差点秃噜了嘴巴，说出那个小娘皮，幸好马上改口，“有的办法，何必要将给您治病的药田给毁了。”
赵衍不以为意，“无妨。”几年前就已经确定了，他的寿数不过如此，那些药田留着不过是留个念想，根本就没用。再说，就算是全部毁了，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药材，照样能用，毁了也没有关系。
刘庆当让不知道，大头婆娘说药田被毁只是让赵衍装装样子，可到了赵衍这里，为了看着逼真，真是一点也不可惜那些珍贵的药材。
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竹楼里已经开始大量的使用冰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