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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袭人 (滟星河)


  她的坦然反而让华重锦有些不好意思,搬了杌凳坐在她对面,以巾帕蒙眼,低声说道:“隔着内衫便可。”
  以禅掀开原本已经破损的牡丹裙前襟,华重锦抬手摸过去,内衫布料入手丝滑柔软,纵然瞧不见,鼻端却有隐隐淡香。他轻轻挪动手掌,察觉到掌下内衫的绣纹,不知是什么花?
  只是手下触感绵软,似乎位置不对,手掌上移,终于摸到肋部。
  室内烛火摇曳。
  以禅惊愣地发现,不知因烛光昏黄,还是因深蓝色巾帕的衬托,面前之人的脸庞上晕染出两团嫣红,为冷俊的他平添几分艳绝。
  华重锦不敢用力,只轻轻抚摸,察觉肋骨并未折断,但他轻轻摁动时,她却疼得吸气,想来是有裂纹。
  他在战场上多么严重的伤势都见过,有的肋骨折断了,正过骨缠上绷带照样上战场。以禅这般伤势,其实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有些紧张。
  “无大碍,应是有裂纹,最好不要颠簸了。”华重锦摘下巾帕说道,“我派人到锦绣坊报信,以免你家人忧心,明日一早再派马车……”
  目光不经意扫过以禅的内衫,他忽然卡了壳,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纯白色丝绸上绣着朵朵胭脂红与淡蓝相间的凤尾花,设色精妙,清新雅丽。内衫下摆露出一角桃红色布料,大约是内里的肚兜。
  他顿觉目光无处安放,忙抬头,视线撞进一双漆眸中,莹如露珠,明澈动人。
  华重锦将药瓶放到案上,轻声道:“记得敷药。”说完,不再看以禅,匆忙转身出去了。
  只要骨骼无事,淤青便让她自己抹药吧,倘若伸手够不到,明日再让丫鬟抹,耽误不了,他不能再逾越了。
  他走得太急,一出房门便撞到夏扬和冬眠身上,原来这俩人正扒在房门口,探听房内的动静。以他们的耳力,想必他与谢以禅说的话都一字不漏听到了。
  华重锦快步走向院内,只听身后冬眠问道:“咦?都督脸怎么红了?”
  夏扬忙伸手扯他衣袖,阻止他再说下去。
  冬眠颇委屈,每次说实话都被阻止,他只是好奇都督这样冷峻的人居然也有害羞之时。
  华重锦神色微冷,问道:“孙崖如何了?”
  “囚在林子里。”夏扬忙答道。
  ******
  夜晚的山林幽深而神秘,风声呜呜宛若鬼哭,也不知是夜鸟还是动物的叫声在不远处时不时响起。不过,使孙崖惊惶的并非这些,而是眼前这些人。
  他们举着火把包围着他,目光冰冷,神色冷然,周身气势迫人。他不记得何时得罪过这些人,看样子是军中人。或许是得了命令,无论他问什么,他们都一言不发。
  他在包围圈中一动不敢动,方才他试着向外挪动,一把剑擦着他的腿钉到了地面上。
  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好久,这些人终于闪开一条路。
  一个眉眼峻冷的年轻男子负手走了过来。
  “这不是六爷吗?”孙崖欣喜地喊道。
  方才事发突然,他被几名兵士带了过来,根本就没看清华重锦。他与华重锦虽不熟识,但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他起身正要迎上去,夏扬闪身拦住他,冷声问道:“老实交代,你方才做什么了?”
  孙崖战战兢兢说道:“也没做什么,我就是看上了一个丫头,想要纳她为妾,可她不愿意,我便教训了她几下。六爷恐怕不知,那丫头是谢家的姑娘。”他深知华家和谢家的恩怨,以为华重锦不知以禅身份才会救她的。
  “那丫头看似柔弱,没想到辣得很,六爷,您既知她的身份,不若将她给我,我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孙崖还在喋喋不休,浑然没发现华重锦慢慢变了脸色。
  华重锦缓步走到孙崖面前,漆黑的凤目中翻涌着肃杀之气。他伸手揪住孙崖的衣襟,一拳便砸到了孙崖脸上。他是练武之人,孙崖嘴角立刻鲜血直淌,门牙都被打飞了。
  接连几拳下去孙崖便瘫倒在地不动弹了。
  夏扬和冬眠有些懵。
  收拾孙崖这样的败类,华重锦从未亲自动手过。
  “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冬眠扯了下夏扬,两人忙上前拉住了华重锦。
  冬眠过去检查了下,扬眉道:“肋骨折,手臂断,牙齿掉了三颗。”
  孙崖气哼哼吼道:“我不诱(就)打了她几下吗?她踹我萌(命)根几(子)不该打吗?她打伤你叽叽(侄子)你忘了吗?”
  冬眠噗嗤笑出了声,缺几颗牙说话都漏风了。
  夏扬却惊讶得瞪大了眼,谢小姐看似柔弱,居然这么生猛?
  华重锦居高临下望着孙崖,语气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日后不许打任何姑娘的主意,更不要说谢小姐。还有,今日之事不可外扬,倘若敢说出去一个字,你就等着暴尸荒野吧。”他知晓孙崖这样的人,不给他点厉害吓唬吓唬,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今日之事关系到以禅,不好将孙崖治罪,似他这样的人,隔不了几日便会犯事,早晚有收拾他之时。
  ******
  清晨醒来时,以禅觉得身上疼痛轻多了。
  昨夜,她试着抹了药,此时查看伤处,红肿都已消去,只余淡淡淤青。虽说还有些痛,但已无碍。只有肋部还有些痛,想来需静养些时日。
  她穿上衣衫,刚梳洗罢,便听有人敲门。
  以禅打开门,便见冬眠站在门外笑望着她:“谢小姐,早饭已好,是端到你房中,还是你到东厅去用。”
  以禅觉得伤势已无大碍,便道:“我过去吧。”
  她随着冬眠出了房门,山间空气格外清新,就连鸟鸣声也格外清脆。
  红木小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粥,不丰盛却很精致。笋尖炒肉、鲜蘑炖鸡、青菜豆腐、枣仁粥、那道汤她看不出是什么汤。
  冬眠解释道:“六爷吩咐我们一早出去打的兔子,特意为谢小姐熬制的骨汤,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以禅感激地致谢,拿起汤匙尝了口,鲜香可口,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别苑的庖厨手艺这么好。”
  冬眠轻笑:“谢小姐有所不知,那些饭食不是庖厨做的,是我家六爷做的。”
  “他?他居然会做菜?”
  冬眠猛点头,当年在西疆,那位馋了就自个儿钻研菜肴,他们都跟着沾了不少光呢。
  “六爷怎么不过来用膳?”以禅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冬眠虽说是个实心眼,却是个机灵人,早看出华重锦对以禅有几分意思。他凑到以禅跟前,悄声道:“别看他人冷冰冰的,其实他脸皮有点薄。”
  以禅:“……”
  作者有话要说:
  华重锦:肚兜上绣的什么花?
  谢以禅:你猜。
  华重锦:我要看!
  谢以禅:色狼!


第26章 双鸭莲花盒套
  刚用罢早膳,便有马车过来接以禅,夏扬跟随马车送她回去。
  她在离开前,再没见到那位六爷。她其实想问他名讳的,原本她一个女子不便打探男子的名讳,但他救了她,她总该问问的,可他没出现。冬眠也不肯说,只说让她日后亲自问他,好似那位很神秘似的。
  她登上车撵,遥遥回望。
  远山脉脉,近水迢迢,一座座别苑掩映在粉白的杏花梨云中,不远处还有大片的金黄油菜花。
  很美,如果忽略她糟糕的际遇,这里确实是令人难忘的地方。
  她不断向后张望,始终没看到那个人。
  夏扬看出她的心思,说道:“六爷一早有事,不用与他告别了。”
  以禅眸光微黯,淡淡一笑:“我晓得了。”
  马车沿着山路渐渐远去,冬眠凑到站在杏花树下的人身后,笑嘻嘻说道:“都督想知道谢小姐方才问我什么了吗?”
  华重锦瞧都不瞧他一眼:“不想!”
  冬眠原本都张口要说了,不想被华重锦一口回绝了。他眨了眨眼,还是怏怏说道:“她问我你的名讳。”
  华重锦倏然一惊,转身问他:“你说了?”
  “我哪敢啊,只让她日后亲自问你。”冬眠暗戳戳想,不晓得谢小姐知晓都督身份后什么反应,好想看哦。自然,最想看的,还是都督的反应。
  华重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花树下。
  任凭春风吹拂衣角,杏花落满肩头。
  ******
  清晨的朱雀街车马稀少,以禅回到锦绣坊时,街两旁的店铺大多都还没开门,只有锦绣坊开着门。
  马车在门口刚停下,红绒和紫线便迎了出来,将她搀下了马车。
  红绒和紫线自得了消息,知晓以禅无事,便连夜回到了锦绣坊。周菱周二丫因惦念以禅也没回村,让同村的大叔捎信回去说在锦绣坊赶活。
  几人在锦绣坊二楼挤了一夜,整夜没睡好,虽得了以禅无恙的消息,还是担忧至极。只有陆妙真沉稳些,一直宽慰她们。
  清晨,几人早早起身至楼下等候,如今看到以禅回来,忍不住喜极而泣。
  以禅在二楼歇息了会儿,便让紫线去请郎中,倘若回到府中再请,若让母亲和祖母知晓,怕是日后再不会让她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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