笸箩是用来装绸缎、银子和黄芪的,竹篓则是用来装山鸡和兔子的。
孟彤拿着把称,去新院那边称了四斤晾晒好的黄芪过来,一一装好。
山鸡和兔子自有春二娘去抓,孟彤又去屋里把答应给孟鸣的折扇找了出来。
孟鸣接过折扇,眼睛却盯着孟彤摆在桌上的几个笸箩道,“孟彤妹妹,你是要信哥哥,就把那四个银锭给撤了。”
孟彤何等聪明,孟鸣这么一说,她立即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礼太厚了?”
见孟彤一点就透,孟鸣扭头上下打量着她,又颇有深意的点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彤秒懂,哦了一声,点点头,重新把那四个盖好的笸箩打开,把用红纸包着的五两现银全都拿了出来,往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揣了三个,另一个直接转手塞给了孟鸣。
孟鸣看着自己一手折扇,一手沉甸甸的银锭,不由失笑的抬头看向孟彤,“士别三日,你这丫头还当真让俺刮目相看了。”
他将手里的银锭抛了抛,笑睨着孟彤道:“这份谢礼也有些重啊,俺拿着,这心咋就这么慌呢?”
孟鸣是孟族长家唯一健全的男孙,老大因早产生来就是个傻的,中间四个姐儿都嫁出去了。
照理说,孟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应该会被宠成蛮横不讲理的小纨绔一枚才对,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小子自小就异于常人,猴精猴精的,喜欢占人便宜,爱算计人,还抠门儿。
孟彤一边把四个笸箩盖好,一边头也不抬的道:“拿人手短的道理,孟鸣哥哥你懂得,俺这银子可不白给你,以后族里要是有啥事儿,你可别忘了给俺透个信儿。”
孟鸣忍不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道,“给你报信是没问题,但你家这里俺可不敢来。”那些野狼认得孟彤,可不认得他孟鸣啊。
孟彤道,“俺每天早上都要往镇上去送野味的,要是你没碰上俺,也可以去陈大娘家找大妞,让她来找俺也是一样的。”
“俺的功课紧,怕是没时间在路口等你,有事俺会让大妞给你捎信的。”说到这里,孟鸣就想起了孟彤今早贿赂他的笔墨纸砚,不禁好奇道:“孟彤妹妹,你识字吗?”
孟彤点头,“俺能认得,就是写的不好,还要多练练。”
大周朝的文字,跟简体中文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孟彤记忆和辨别起来并不困难,但从圆珠笔书写,转变为毛笔书写,还是需要一个适应和练习的过程的。
“谁教你识字的?”孟鸣非常好奇,以陈金枝对孟大一家的态度,断断是不可能让孟彤认字的。
也就是说,孟彤认字只能是在分家之后。
可那也才大半年时间,孟彤就算是从一搬出孟家老宅就开始识字了,又能认得多少字呢?
孟彤知道她拜师的事瞒不住,但她也无意细说,只道,“俺拜了位师傅学习草药知识,所以大部分的字俺都已经记熟了,你要是想给俺写信,也是使得的。”
孟鸣原本还想再细问的,但见春二娘双手满是山鸡和野兔的拎着过来,两人忙止了话题起身过去帮忙,关于孟彤识字和拜师的疑问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将鸡和兔子分装到四个竹篓里,孟鸣和春二娘帮忙把东西搬上车。
孟彤忙把桌上装好的四个笸箩也捎上,跟春二娘和孟大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孟鸣赶车出了家门,四处送礼去了。
有了孟鸣代为出面,倒是避免了孟彤给不认识的三位族老送礼时的尴尬,她只用负责帮忙拿东西就好,一切应酬话都由孟鸣来说。
孟鸣与三位族老都熟,因此三家的礼送完也才用了半个时辰不到。最后一份是族长家的,孟彤这回连门都不肯进了,直接把孟鸣丢在他家门口,再把东西往他手上一塞,挥挥手就驾着车走了。
“把人用完了就丢,真是太不仗义了。”孟鸣不满的摇摇头,却是一手抱着笸箩一手提着竹篓,眉开眼笑的转身进了家门。
之后的几天,孟彤的日子就又恢复了平静。她照旧每日早起去镇上卖了猎物,顺便带回猪下水喂野狼,再让祝香伶骑着骡子,由她牵着上山一边采药一边学习辩药,回家时再顺带打点儿猎物。
让孟彤惊喜的是,孟大因孟彤交给族中的那一千两养老银子,心里不再一直记挂着自己未对父母尽孝,而心生亏欠。
又因为另立了门户,觉得父母和兄弟以后不能再找自家妻儿麻烦,因而心情放松之下,病情在这几天里竟有了些微起色,不再继续恶化了。
孟彤在欣喜之余,也难免心生感慨。
佛经上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180风波越演越烈
孟彤是到过地府的人,逆世镜前,前世种种功与过,造就了她还魂异世,重生为人。
对于因果之说,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和敬畏。
而孟大因为她放弃仇恨舍出的金银,病情就得到了缓解,也让孟彤更加坚定了对因果的看法。
以前为了生存,她不得不上山打猎换取生存所需,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生存压力,自然也不该再多造杀孽。
有了这种想法,孟彤干脆不再以打猎为生,转而改卖草药换钱。
而她每日除了向吴屠夫收更多的猪下水喂野狼之外,不够的部分就只能让野狼自己上山打猎补上了。
上山采药时,既便需要抓蛇采集毒液,孟彤也是只抓不杀。若是迎头碰上了豺狼虎豹,她或是帮狼群把强敌吓跑,或是带着祝香伶回避,让狼群自己去对付,真遇上了死战不退的顽固份子才会出手射杀。
对于孟彤的转变,祝香伶全都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
巫门传承千年,自然也有积德行善戒杀之说,祝香伶自己虽颇不以为然,但小徒弟小小年纪就已经能自行领悟这些佛家致理,她高兴都来不及,自然更没有阻止的道理。
毕竟一个心怀善念的巫门继承人,总比一个杀人魔头强,不是吗?
孟彤的日子是过得太平了,可她却不知道,因她而起的风波却正越演越烈。
靠山村离水头镇近,村里的人要买肉买菜啥的都会往镇上去。
吴屠夫听到来买肉的几个靠山村的妇人说起孟彤,留心听了会儿,就忍不住上前认真打听起来。
谁知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吴屠夫不由大叹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看赵平九人挺不错的,当初他带孟彤来他这里卖野味时,他还当赵平九和孟彤的关系有多亲厚呢。
谁知这才不过大半年时间,就闹出了这么件糟心事儿。
赵平九和孟彤两人,不管是年纪还是身高、体形,不管怎么比较都是孟彤吃亏。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大半年时间日日交易建立起来的亲厚关系,让吴屠夫的心自然而然就偏向了孟彤,认定了赵平九就是个携恩图报,仗势欺人的小人。
第二日魏成来他这里买肉的时候,吴屠夫就把这事儿当做趣事,加油添醋的说给了魏成听。
魏成一听这事儿,心里一琢磨,回去就又加油添醋的回报给了周元休和齐子骁。
齐子骁一听孟彤差点儿被人逼着“定亲”,还有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敢让孟彤给他做小,差点儿气的没把桌子给掀了。
当听到孟彤被赵平九夫妇嫌弃,两夫妻私下给赵铁头定了邵金何,把孟彤给涮了,婚事没成时。
这下连周元休都不淡定了,拍着桌了怒道,“本皇子的朋友,就是嫁一品诸侯都使得,一对乡野愚夫愚妇也敢嫌弃她?”
齐子骁也正一肚子火气,跟周元休一合计,再加上魏成在旁献策。
于是,赵铁头在中元节那日在河边跟孟彤的那一闹,不但闹得他自己大病了一场,也闹得赵铁头、孟彤和邵金荷的三角关系被人传的沸沸扬扬,闹得十里八村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中九岁的孟彤怒甩三百两还恩情,和将赵铁头全身骨头被卸了又装回去的事情,更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广为流传。
赵、邵两家也因此成了十里八村的名人,只不过这个名声却是臭的。人人都说赵平九两口子狗眼看人低,携恩图报,说赵铁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邵金荷蛮横无礼。
反观孟彤则被人说成了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还孝顺,能干等等。总之,在齐子骁和周元休的有心操作下,人们议论到孟彤时,说的都是赞美之词,偶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也很快会被有心人给堵回去。
而一说到赵、邵两家时,人们的冷嘲热讽和讥笑谩骂那就多了去了。
在家深居简出的孟彤,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毫无所知,整颗心都扑在医毒草药上,根本就不知道齐子骁和周元休为她导演了一场怎样的戏。
而赵荣却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气的轮起拐杖,把赵平九痛揍了一顿,更是指着邵氏的鼻子,怒吼:“只要老子没死,邵金荷就别想进赵家的门儿。”
此言一出,邵大夫妻俩就炸了。
赵荣虽然年事已高,可身子骨却健良的很,谁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啊?要是他十年、二十年都不死,他们家的金荷难道还不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