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巷尾都有人拖家带口的在烧元宝蜡烛,且还有人一边祭拜一边念念有词,大街两旁则摊满了各种卖香烛纸钱,冥器房舍,纸衣纸帽,纸靴纸袜等物品的摊子。
空气弥漫着浓浓的香烛的味道,纸灰漫天飞舞,路边随处可见烧纸祭拜的火光。
明明该是阴森恐怖的场景,却因为人人参与,而搞得跟过大年一样热闹,这让孟彤不自禁的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整个大周朝的人,在这一天几乎都在忙着祭祀先祖。
而官府为了安民心,亦请了僧人为那些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诵经超度,以免它们为祸人间,同时也有祈求鬼魂帮助去除疫病,保佑地方家宅平安的意思。
骡车行至一品鲜门口停下,门口的小二一见便立即迎上来牵住了骡子的缰绳,扬着笑脸问孟彤,“这位小哥,可是要用饭?”
“有位姓周的公子和姓齐的公子应该在你们这边订了间临街的包间,我是来赴约的。”孟彤跳下车辕,把手里的鞭子递给小二,又顺手扔了块差不多八分的碎银给他。
那小二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在收到碎银之后,立即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转,眉开眼笑对孟彤点头哈腰道,“这个时辰离午膳可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您来的可真够早的。”
孟彤只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店小二的搭讪,转身去车厢后头把孟大和春二娘扶了下来。
那小二倒也识趣,见孟彤不理他,转头冲酒楼里喊了一嗓子,“掌柜的,有客到。”便把骡车牵去了后院安置。
孟彤扶着孟大和春二娘进了酒楼。
此时大堂里已坐了不少客人,倒也没几人注意她们一行三人。
“您三位可是孟家老爷、夫人和孟彤姑娘?”掌柜的似是一早就得了吩咐,因而一见孟彤三人,就道出了她们的身份。
“正是我们。”孟彤冲这位精瘦干练的掌柜笑了笑,客气的道:“麻烦掌柜的遣个人带我们去包间。”
“姑娘莫要客气,鄙姓方,您称在下方掌柜即可。”方掌柜说完转身在前头领路,一边热情的道,“齐少爷订了二楼的天字一号包间,您三位请这边走。”
齐子骁订的这天字一号包厢算是个豪华大包间,分内外两间,中间以一扇屏风相隔。
外头摆着吃饭用的圆桌,屏风之后还有一张小榻可供人小歇之用。
包间里的两扇窗户都是面街而开的,站在窗边能将街上热闹的景象尽收眼底。
方掌柜的目光在孟大和春二娘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从容环视包间的孟彤身上,“不知姑娘对此间可还满意。”
“我很满意。“孟彤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道:“还要烦劳掌柜的上些新鲜瓜果,我们不喝茶叶,您这儿可有陈皮姜茶之类的茶饮?”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可不会知道茶和茶饮的区别,更何况孟彤还明确报出了茶饮的名字,所以就算孟彤只穿着一身布衣,也让方掌柜不敢对她小看了。
要知道,富贵人家平常饮用的茶饮,通常都是有大夫用中药调配的具有养生之效的饮品。
这种东西,家家都是捂在手里当宝一样,一代代传下去的,一般底蕴不够的人家,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是拥有了。
孟彤能如此自然的报出茶饮之名,这让方掌柜的心思一下就活络了起来。
“请恕小老儿才疏学浅,倒是不曾听闻过此饮。”方掌柜表现的极为谦逊和恭敬,“姑娘若是知道茶方,不防一一道来,小老儿依方让厨房为姑娘烹制便是。”
前世商海沉浮二十多年,方掌柜的这点儿小伎俩可逃不过孟彤的眼睛。
只不过她今天是出来玩的,再说陈皮姜茶饮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绝世秘方,便直接道:“陈皮姜茶饮有消暑解渴,健胃消食之效。”
“方子是,陈皮六钱,生姜片三钱,甘草两钱,茶叶一钱,佐以五碗水煮沸后,再文火慢熬半刻钟,去渣端上来即可。”
方掌柜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又将方子跟孟彤重复了一遍,确认没有差错之后,便火急火燎的出去准备了。
包厢门一关,春二娘和孟大明显都松了口气。
☆、157中元节2
他们长这么大,别说是酒楼的包间了,就酒楼的大门都没迈进来过,现在坐在装饰豪华的包间里,那感觉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可看着孟彤从容自若的跟掌柜的交谈,甚至让掌柜的对她毕恭毕敬的,为了不给女儿丢脸,孟大和春二娘也只好立持镇定的端着姿态。
这会儿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孟大和春二娘就不用再端着了。
春二娘有些紧张扯着孟彤问,“彤彤啊,周公子和齐公子都还没来,你这么随便点东西,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的,娘,他们不会介意的,您不用这么紧张。”
孟彤把她拉到窗边,按坐在窗台下的软榻上,一边一脸认真道:“娘,元休和子骁也算是可怜之人,他们生在富贵之家,可惜亲人却不和睦,这才会被送到咱们这穷地方来的。”
“他们既然诚心与俺相交,您也别拿他们当外人了,不然您越客气,他们就觉得您对他们生份,那才是最伤人的呢。”
春二娘捏着手指,一脸的为难,“人家可是官家少爷,俺们要是随便了,他们要是怪罪下来,那可咋办啊?”
孟彤道,“您要是待他们亲切了,他们还要怪罪咱们,那只能说明他们不配跟俺做朋友,以后俺也就不用再理会他们了。”
春二娘拿不定主意,便又去看孟大。
孟大只是温和的冲着她笑,“彤彤咋说,你就咋做,那两位少爷看着都是好孩子,要是能给彤彤做个义姓大哥,将来彤彤也能有个依靠。”
孟彤学了轻功,箭法又有精进,再加上祝香伶送她的那八千万两的银票,拥有前世记忆的她,简直就跟开了金手指还牛逼。
她自信自己不用依靠任何人都可以过得很好,不过对于孟大这种天真的想法她也不予置评。
春二娘自然不会反驳孟大的话,不过她还是觉得为难,“俺……俺不知道该咋办,俺怕,俺也不会说话。”
孟彤想了想,指着自己道:“您就把他们当俺一样看待好了,您在家里咋跟俺说话的,您就咋跟他们说话。”
说总比做容易,春二娘看了看冲她微笑着的孟大,又看了看同样冲她笑着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店小二便端了一个水果拼盘以及几盘精制糕点上来。
孟彤打发了小二,让孟大和春二娘都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依窗看楼下街上的风景。她则搬了张太师椅,坐在一旁一边为两人剥果皮,一边笑听他们兴高彩烈的讨论着看到的一切。
大周朝的中元节,便是孟彤自认为见多识广也没见过,那么多人扎堆烧纸钱,燃香点烛,摆放供品祭祀亲人,许多百姓还都直接选择的路祭。
但凡路过的行人,不但不会着恼,反而都会自觉得的双手合十,朝火堆拜上两拜,说上一句,“莫怪,勿怪”之类的话。
快辰正时分时,官府的游行队伍终于从几十里外的府城赶到了镇口。
从寺庙里请来的师傅们坐着马车,一路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打长街上慢慢驶过,后头跟着长长的装着各式冥器用品车队。
路上的行人自觉的退到道路的两旁,兴奋的看着那些板车上装着的各色纸扎的金银珠宝,华屋美服,俏婢,俊马以及豪车,不时指指点点,兴奋的讨论哪些东西好,哪些东西漂亮,就跟在认论真物一般,丝毫不忌讳这些是给孤魂野鬼们用的东西。
车队中不时还有人朝天扔洒纸钱,雪白的纸钱被风一吹,就跟雪花似的漫天飞舞,可这本该凄凉至极的场景,偏偏被人们兴奋带笑的脸给映衬出一种热闹、喜悦的效果来。
“各位列祖列宗都来尝尝咱家刚收的菜和瓜,地里的庄稼长势好,新打下来的豆子又大又圆,长出来的瓜也卖了个好价钱,总算是凑够给老二娶媳妇儿的彩礼钱了,咱家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各位祖宗……”
酒楼一侧的巷子口,正好有一位老爷子在祭祖,他的耳朵有点儿背,因此说祭词时嚷得街上行人都忍不住往他那边看。
孟大和春二娘也随着声音往那巷口望去,孟大在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
孟彤一见,便连忙凑了过去,“爹,您咋滴啦?”
孟大黯然道,“今天人人都在祭祖,俺身为长子却无祖可祭。”
“这个……”孟彤挠了挠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孟大。
从前身留下的记忆里可以看出,孟九根和陈金枝就没让孟大和春二娘参与过祭祖活动,或者应该说,但凡过年过节的那一天,孟大和春二娘永远都是干活的人,年节对他们而言,就只是个名词而没有丝毫的意义。
新年祭祖,清明上坟,中元祭祀磕头,但凡是这种需要儿子媳妇一起参与的活动,都不会有他们两夫妻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