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口感很清楚,是青瓜,然而入口咸涩,盖过了青瓜本身的清爽。
夏夙端着碗吃着侯府的饭菜,开心地解说着:“这是盐渍拍青瓜。”
林歇咽下这块青瓜后,半天没动,像是在沉思。
夏夙好奇:“怎么了?”
林歇动作缓慢地扶住额头:“好难过。”
夏夙寻得了共鸣:“是吧,这种东西吃多了真的容易寻死的。”
话是这么说,可林歇还是把碗里已有的食堂菜给吃完了,东西虽然难吃,但怎么说也是食物,对经受过训练,饿起来连生肉都吃过的林歇而言,还不到完全入不了口的地步。
夏夙看林歇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吃,可还是把碗里的东西都吃光了,心里越发觉得眼前的林歇比想象中的有趣。
要知道,她本是来刁难林歇的,谁知会变成如今这般,两人对坐吃饭闲聊呢。
夏夙和林歇一样吃好了饭,擦着嘴问了一句:“诶,我问你。”
林歇头也不抬:“说。”
夏夙又是想笑,觉得林歇那一个“说”字还真是诡异地有气势。
她忍下自与林歇说话后就开始泛滥的笑意,问林歇:“眼盲是什么感觉?和平时闭上眼,一样吗?”
若是一般人,绝没有这样当着人面戳人痛处的,偏偏夏夙就这么做了,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敏感的。
林歇也没见多不开心,只歪头想了想,然后对夏夙说:“你把两只眼睛都捂上。”
夏夙照做了。
林歇问:“你看到了什么?”
夏夙:“一片漆黑。”
林歇:“那现在,你把左手放下。”
夏夙继续照做,问:“然后呢?”
林歇:“你的右眼看到的,就是我能看到的。”
右眼?捂着的那只眼睛?
夏夙听了,就去感受自己被捂住的右眼看到了什么。
下一秒,她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僵住了。
她微微转动眼珠,用没被捂住的左眼直直地看着林歇脸上浅浅的笑。
林歇问她:“看到了什么?”
夏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什么都没有。”
包括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眼盲是什么感觉,这个用一只眼睛看的体验方式是蠢作者在微博@冷知识bot 上看到的,在此注明一下。
那条微博的大体内容就是:其实我们闭上眼睛也是“看见”的状态,盲人是连“看见”都没有的。用一只眼看的方式看到的或许就是盲人的世界。
我特地注意了,微博中有用“或许”这个词,并非一定,但是我这里直接让林歇这个盲人现身说法了,可能不太严谨,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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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关于夏夙对连翘她们贪得无厌的说法,对,也不对,因为夏夙自己就是只能吃食堂饭,所以觉得林歇这样就不错了,她不知道更多关于林歇的事情,只是在用现有的情报进行表面判断。
而连翘也确实太在意林歇和林安宁待遇上的差距,并没有注意林歇的基础温饱已经被满足。当然,她觉得不公平也是正常的,毕竟是一模一样的姐妹,不患寡而患不均。
角度不同看法不同,都没毛病。
反正目前为止林歇是佛系度日并不在意,毕竟,将死之人嘛(被暴打)
第8章
“那是谁?怎么和你堂妹在一块?”
食堂另一处,某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回头发现夏夙正与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女子坐在一块,便拉了拉对面那人的衣袖,问了句。
少年对面的人正是夏夙的堂哥,镇远大将军家的三子夏衍。
夏衍一脸淡漠,头也不抬:“不认识。”
“也是,你这一年到头也不怎么来书院,能认识就怪了。”少年说完就去问了别人,得到答案后又回来,说道:“竟是北宁侯府家的大姑娘。”
夏衍依旧不肯多施舍一个眼神给少年,自顾自吃着桌上的饭菜。
夏衍虽还是书院的学生,但因为出身镇远将军府,十二岁就开始随其父兄上战场,如今年纪也不算大,却已经是战功赫赫。
他们这些人来书院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按说夏衍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成就,应该不用再来书院才是,且镇远将军府深受先帝信任,执掌军权,旗下二十万镇远军也不负皇恩,虎狼之师的威名叫别国闻风丧胆。
只是当年的镇远将军夏启燕不涉党争,属于谁当皇帝就听谁话的纯臣,自先帝时起家,后来也曾听命于废帝,但在废帝倒台之前,镇远将军府惹了废帝猜忌,导致军队被裁减重组,最后只余十万兵马,后又被废帝派去了边境戍守。
这也就算了,废帝还百般算计,让镇远将军家的五个儿子死了最大的两个,只剩下三子夏衍,以及如今不过八岁和五岁的四子五子。
后来今上拿出先帝遗诏,镇远军自然是顺应先帝遗命,助今上夺得了这天下。
只是废帝给夏启燕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实在太大,看如今四方都还算安宁,夏启燕便交出金印,带着手下的兵四处督查练兵去了。
少将军夏衍更是直接被夏启燕从军营里揪出来,按着头送到了书院里。
别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儿子青云直上一步登天,唯独夏启燕怕自家儿子太过招眼保不住,直把自己儿子往泥里按。
父子两个也曾为此大打出手,只是打完夏衍还是来了书院。
夏衍知道自己父亲这么做并非是杞人忧天,毕竟他们都摸不透新帝的想法,且还有个鬼一般到处杀人的长夜军在,自然是小心为上。
但夏衍还是心有不甘,所以他虽然会来书院,却经常不去上课,不见踪影。
先生们也都拿他无可奈何,因为这位总是缺席的学生每次交出的功课,都是全院最好的。
所以夏衍与他堂妹一样,是书院名人,也是书院先生们最为爱恨交织的学生。
下午有骑射课,林歇是注定上不了马的,但她还是换了骑射服,去了教场。
教场是东西苑共用,就在两苑之间,面积极大。
林歇随着众人来到教场之后就听到了许多陌生的声音,有男有女,且数量不少。
林歇刚站定,就被这节骑射课的师傅叫到了一边的树下,说她不用与旁人一起上这节课。
书院的先生都是有来头的,比如负责梅班骑射课的这位师傅,林歇作为未央见过他,他曾是前禁军副统领,后来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便来了这里做骑射课的师傅。
因此未央尽量减少了出声的次数,就算出声,也是柔柔弱弱轻声细语,绝不叫对方把自己和未央联系在一块。
那前副统领果然没认出她来,叮嘱几句之后便走了。
林歇后退几步,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教场上热火朝天,林歇忍了忍没忍住,就叫连翘去给自己端碗水来,等连翘走远,她终于笑出了声。
前禁军副统领给前长夜军统领做骑射师傅,这是哪门子的笑话?
林歇被这事戳死了笑点,抱着膝盖埋着头,笑得肩膀直抖。
却不知自己这番举动,远远看着就像是因为自卑什么都做不了,而在哭一般。
梅班一些姑娘们也看到了,毕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因此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想着待会儿练完了,就去找林歇说说话好了。
都是一个课室里上课的,总不能一直这么故意无视下去。
林歇笑够了便抬起了头,等着连翘拿水回来,却不想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林歇有些担心,便起身朝连翘走时脚步声离去的方向走去。
路上林歇还捡了根长长的树枝在前面探路,免得踩空。
只是林歇终究还是走错了方向,她迷茫地停下了脚步,耳边十分安静,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飒飒声响。
这下怎么办?
林歇不敢再走,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拔掉根身上的银针,先用听声辨位出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几个学生嘴上没把门的胡侃——
“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就是!就该关了那些个女子学院!让那些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们都回家去,还有那些女官,特别是那长公主,不就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才能入朝为官吗?”
“就是,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能耐,她懂什么叫家国,什么叫天下吗?”
“牝鸡司晨!”
……
林歇握着树枝的手紧了紧,就在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踏出一步的时候,一个少年疾步朝那几个学生冲了过去,随后林歇便听到了拳拳到肉的闷响。
那几个学子有惨叫的,有求饶的,更有厉声威胁动手的少年的。
“君蕤!你别以为你娘是长公主就可以在书院里为所欲为!你若敢打我,我、我就让我父亲参长公主!”
“找死!”打人的少年开口,凶狠地如同恶狼一般。
林歇整个人都僵住了。
君蕤,长公主家那对龙凤胎之一。
君蕤今年才十二岁,但下手极狠,把人从威胁打到求饶了还不停手,打到人没了声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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