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极底,当心一些。”一明一暗之间,萧清朗目光沉沉看向许楚之时似有深意。
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许楚竟然忘了自己一贯信奉的避嫌念头,鬼使神差地将刚刚摘了手套,还有些发凉的手递进了萧清朗手心中。
此时她眼下有淡淡的荫翳,脸色苍白,似有倦怠。也是,昨日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夜间虽说她有帐篷可以歇息,但因着父亲的安危无法确定,她哪里有心情睡眠?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
接着,就是整理尸坑的累累白骨。而后,还未来得及查看余下的几个酒瓮,他们就来了乱葬岗洞穴处。
秋阳冷清,终究她在萧清朗的身后慢慢向洞内而去。前面显然已经有侍卫或府兵等候,明明灭灭的火把隐隐绰绰,照的萧清朗身影向后拉长,然后落到自己身上。
许楚抿嘴有些懊恼,手指不由在身上蹭了几下,脸上的羞愤却不知为了那入手的温热暖意,还是因着自己被美色迷惑,一时意乱情迷而心头猛跳不止。
真是没救了,怎得在这般场景之下,自己都会差点春心泛滥了。她是承认萧清朗俊美无双,可再怎么着,自个也不该在查案尤其是身处乱葬岗时候动心吧!
“此处有人存活过的痕迹,看样子,人撤离的匆忙。”萧清朗仔细打量了洞穴之内的场景开口道。
许楚深吸一口气,刚刚心头的炽热瞬间消弭于无形。洞穴之内似是被人改造过,并没有棺椁,反倒是有一张简单搭起的床板。上面还有几张脏兮兮的被褥,边上稻草之上是几件靓丽的衣衫罗裙。
看着那一件件衣裳,许楚突然想起女掌柜的话。所有想要逃离的女子,都遭了白骨诅咒,前一刻身着衣衫转脸之间就成了森然白骨。
她左右打量,看到茅草之上裹着的薄纱罗裙,突然,心头一跳,瞳孔倏然收缩,急切道:“王爷,让人堵住乱葬岗附近所有的出口,在乱葬岗周边深挖,防止人暗中逃走。”
“芙蓉美人的白骨诅咒根本就不存在!他们真正的目的,也并不是散播鬼村谣言......”许楚捡起那几件衣裙打量一番,深秋寒凉,手中的薄纱衣裙,根本就无法御寒。而端看上面的绣花跟透过薄纱若隐若现的地方,就知道此物绝非常人家女儿所穿。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墓穴中藏匿的就是一条条鲜活艳丽的性命,而原本芙蓉客栈中挖出的骸骨才是真正墓穴的主人。如此偷梁换柱,既传出闹鬼名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查看,又能震慑附近良善为他们所驱使。
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原本该是为了藏匿从四处掳劫来的女子,还有金银财物。哪只无心插柳,倒是让此地成为活人禁地,让他们行事越发张狂。以至于他们竟然敢在此地截杀朝廷命官,甚至刺杀靖安王。
第三十八章 白骨案(五) 解剖验尸
这一次,要不是女掌柜的不堪忍受诅咒威胁,引她前来,怕是此事依旧要被遮掩了去的。
须臾之间,许楚脑中掠过客栈桂花树下的酒瓮,又念起江大奎李代桃僵之事。好似这伙人,惯是善于伪装,更善于更换身份,继而潜移默化的成为一方人物。
这时邻村苏家村的里正也被人带了过来,那人一瞧就是个老实憨厚的老百姓,被这般兴师动众的请了来,还是见王爷。虽然环境恐怖了些,但却抑制不住他内心的激动。要知道,苏家村祖祖辈辈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衙门里的县太爷了。
“苏里正请起,本王叫你来是为着问几句话,你不必惊慌。”说着,萧清朗就看了许楚一眼,示意她开口询问。
许楚也不矫情,上前一步问道:“老伯,这一带成为乱葬岗之前,是干什么用的?”
苏里正不知道许楚是什么身份,不过想着她既然能在王爷跟前说话,怕也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于是赶忙又是一番行礼跪拜。
“回女大人的话,这一片原本是本村的墓地,是葬着不少人的坟场。”苏里正恭恭敬敬回话,说道,“听说他们村不少人家的祖坟都在这里呢,可是后来闹鬼事儿以后,谁也不敢来祭拜了,渐渐的就荒废了。”
对于苏里正口中的女大人称呼,许楚还是觉得囧囧的。于是再开口时候,她就颇为无奈道:“老伯,我只是一介仵作,并不是什么女大人。”
“是是是。”苏里正虽然心里诧异,也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跟前的女娃,心道衙门什么时候有这般俊俏的女娃娃当仵作了?不过碍于周围虎视眈眈气势汹汹的侍卫跟府兵,他还是满嘴恭敬就差点头哈腰了。
许楚心里无奈,不过惦记着案子,遂也没有继续纠缠称呼的问题。
“那老伯除了听闻闹鬼之外,在此处可还有什么别的风声跟传闻?”
“别的倒是不知道了,不过听附近一些胆大的人说,这里每到夜里都会有阴司兵马出没。”苏里正说着,身子就不由抖了一抖。恰好一阵风吹来,自洞穴中发出呜呜的回响声,直吓的他眼睛一翻生生给昏死过去。
“老伯,老伯......”许楚离他最近,自然最先接住他将到的身体,不断掐他的人中。
“魏广,让人送他离开,让大夫开些安神药给他熬制服用。”萧清朗抿嘴,看向那一个个被侍卫扒开的洞穴。
若是此处真藏匿着活人,那现在那些人又去往何处了?
“王爷,我们怕是要尽快勘验酒瓮中未取出的尸首了。若是我没猜错,那里除了女掌柜口中的芙蓉美人骨之外,余下的该都是朝廷命官......”许楚苦笑一声,她心里明白,无论是爹爹陷入何等局面,也无论她有心无心,日后都再不得安宁了。
几人再回到客栈后院时候,那些酒瓮已经被人自土里抬出。
许楚最先验看的,还她最先砸开的那个酒瓮中尸体。尸体却因放置在地下埋着的酒瓮中,虽然被开了泥封,却并没有受到炸药的太多波及,所以保存还算完好。
酒瓮是空的,埋在地上倒是减缓了尸体腐败程度。不过纵然有所减缓,却也难免生出一些蛆虫啃食。
许楚从自己工具箱内取出小刀,仔细将那些蛆虫处理掉,然后检验起体表来。
“衣服凌乱破碎,有挣扎痕迹......”
“面上、口、鼻、两胁、胸前变动,按四时变化以及地下埋存推测,死者至少死于半月之前。”许楚飞快的解开那人沾染了尸水的官服,上下查看过见并无不妥之后,就伸手向尸体下侧隆起处摸去。
萧清朗面色不变,可袖中的双手却下意识的攥紧。只一双眼,深沉带着探究疼惜跟别扭看着。他其实心里明白,这不过是验尸的过程,无论是谁,哪怕是他亲自勘验,也避不开此处。
可也不知为何,轮到许楚时候,他就觉得这场面有些刺眼。待看到许楚真弯腰拨弄那一处时候,他终究转头看向了别处,甚至难得的抬手揉了揉眉心,略有苦恼。
而许楚显然没被打扰,她眼眸幽深,带着严谨跟肃穆,仔细检查片刻,随后又捏了捏那腿、根处阴(和谐)囊。却见那处还略有坚/挺,久而不衰。她眉头舒展,继续道,“周身无明显致命伤,下身坚/挺,有残留精/ye......是为作过死......”
凡男子作过太多,精气耗尽、脱死于妇人身上者,真伪不可不察。真则阳不衰,伪者则痿。简单来说,其实就是马上风,又叫性(和谐)交猝死。这种情况多是出现在欢(和谐)爱过程中,当刺激极为激烈时候,人却骤然猝死,多会发生在体弱多病年老体衰,或是服用过量助性药物的人身上。
而她手上验看的人,并无机械死亡的特征,也无溺水踩踏等外力损伤痕迹。按着目前的情况,最可能的就是作过死了。
为了观察仔细,她甚至还特意动了动位置,面向阳光,随后低头靠近那一处隆起仔细观察一刻。
“体外有浓重淫羊藿香跟麝香味道,经久不散,且看尸液跟蛆虫反应,该是用了过量尽兴药物。”
大周朝律例,朝廷官员一律不得涉足风月场所,违者轻得遭弹劾或是训诫,重则丢官。尤其是如州衙州府官员,更是因着能将奏折直达天听,所以行为更加谨慎。
而按着许楚验看的结果推测,此人身为州府官员,却用了过量青/楼之间才常用的情事药物,怕是他死的当真不算光彩。
对于她的大胆行径,不光是萧清朗面色晦暗,就连魏广等人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不断在她跟那尸首身上扫来扫去。
尤其是魏广,心道许姑娘当真大胆,一点都不忌讳男女之别。不过看王爷的意思,好似还纵容着一般。他到底跟在王爷身边日子久了,少不了发现王爷僵直站着的身体,负于身后的手微微紧握,秋风涌起,使得他浑身都生了一股子莫名的生人勿进的气息。魏广心里不由恍然,感情王爷心里也别扭着呢。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许楚那边已经手脚麻利的取了验尸刀,三下五除二的就在那尸体胸腔至腹股沟只见切开一个丫形状的口子。不过片刻,那本还有尸变的尸体,已经犹如被宰杀的羊羔一般,敞开胸腹露出了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