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自己的影响已经根深蒂固,渗入了血脉中。只要她说过的,纵然只是一时兴起,却也能让他满心欢喜的准备。
萧清朗噙着笑意的眸子越发温柔,神情恬适愉悦道:“这个时候还打趣我,当心一会儿去吃饭时,让你请客啊。”
许楚眨了眨眼,笑道:“我请客便我请客,左右现在我也算是跟着公子赚了满钵金了。”
且不论他未曾给自己结算的赏银,就是在钱家案子跟五行案中,她得的银子,就赶得上过去三五年日日不停歇的收尸验尸装殓尸体的收入了。所以,要说一句财大气粗,她觉得也能称得上了。
这会儿俩人已经到了出了,她自然不再以王爷称呼萧清朗。
俩人并肩而行,一个身姿挺俊,精致的锦绣长袍将他衬托的越发挺拔清贵,纵然他只是低眉顺目的与身边许楚含笑交谈,却也让人心生好感。
回客居作为本县最大的酒楼,搭建的自然算得上精美华丽,二层楼阁加上两串极大的红灯笼跟回客二字,在街道之上十分显眼。
再往里走,却见厅堂人多客满,热闹至极。再往里瞧,则是一个奢华大气的台子,看起来像是为烘托气氛而让艺人卖艺所用。
等二人进了回客居,掌柜的满脸带笑的将二人引入包厢。
他素来看人的目光极准,虽说这二人都是一身常服。可是那布料上流转的月华暗纹,还有那兰芝玉树的气质,就足以说明俩人定然是富贵人家出身。
以他猜测,那位女子,定然是男子的心上之人,所以才得了他细心呵护跟温柔。想到这里,他自然也不再耽搁,赶忙上前问道:“公子,姑娘,可想吃些什么?”
萧清朗挑眉,“香肉饼,玫瑰饼,炖吊子还有一锅香。若有旁的,你自管再给介绍一番。”
掌柜的连忙记下,又恭维一番才说道:“店里新上了荷花酥,食之酥松香甜,别有风味,很得各家夫人小姐的喜欢。公子不如给这位姑娘点一个尝尝?”
许楚见萧清朗果真想要再要,当即笑道:“只咱们俩人,再并上魏大哥,也吃不完这一桌的菜饭。再者,我也不甚喜欢甜食,要那荷花酥,倒不如来一碟香辣卤味呢。”
那掌柜的闻言,又笑着介绍了几样香辣菜,如此也算合了许楚的心思。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接到,喧嚣鼎沸,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二人稍稍探头,就能看到那繁华热闹的场景。而往里侧瞧,则能看到一楼台子上说书人吐沫横飞的讲着传奇故事,待到故事了结,又见几名卖艺之人耍起了花枪,倒也引得一阵叫好声。
时至夏日,热风吹过冰鉴涌入,倒也颇为旖旎潋滟。如此情形之下,纵然萧清朗这般人,也不禁靠在椅背之上惬意的饮茶。
许楚歪歪斜靠在梨花木的椅背之上,捻了冰镇的果子小口小口的啃食,顺便看着楼下那令人惊愕惊叹又十分热闹的杂耍。待到杂耍换做了咿咿呀呀的戏曲,她才百无聊赖的收回了眼睛。
她对戏曲并不精通,自然也谈不上喜欢,所以这会儿倒是听的有些乏味了。
等手上的果子啃完,她才看向萧清朗笑意盈盈道:“公子,日后若公子辞了公事,除了靠话本子挣外,应该也能些美食地志吧。我长这么大,只见过饕餮客,却还真没见过有人将各地风味小食记录成册以供旁人参考的。”
萧清朗听她话中带着戏谑,不由挑眉说道:“那感情好,到时候我也好多个门路攒钱与你一道奉养许仵作。”
他别有深意的一笑,眼底流光微动,倒是让许楚脸色陡然发红,半晌没接上茬来。
直到她随手接过萧清朗递来的茶水猛地灌下去,才觉得发热的脸颊舒服了一些。
可就在这是,萧清朗又心情颇好道:“哎,我险些忘了,这杯茶是我刚刚饮过的......”
许楚一抬头,果然看到他跟前已经没了茶盏。然后,本来还强装镇定的她,猛的咳嗽起来,只拍着胸脯给自个顺气。
萧清朗见她呛了,也不再打趣,急忙上前帮忙。素来从容而泰然的他,脸上也生了些许焦急,甚至有些懊恼,他见许楚咳的眼泪都掉出来,赶忙说道:“我跟你玩闹呢,我的茶盏就在茶壶一侧。”
他说着,就将桌上的茶壶微微向前推了推,露出了正好被茶壶挡住的茶盏。
将人扶正坐好后,才关切道:“还难受不难受?”
许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控诉道:“公子,你的玉树临风呢?你的风光霁月呢?你的龙章凤姿呢?还有你玉面阎罗的高贵冷傲呢?”
等见他满脸焦急,这才又说道:“好多了,只是呛了一口,并不碍事儿。不过,公子现在可是越来越......”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卡壳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形容词了。不过半晌之后,脑子里还是蹦出了明珠曾经说的那句腹黑。
当时她还有些不解,如今却切身体会到了。
萧清朗见她还有心情调侃,才略微的松了口气。
第二百九十章 为她动手
因为秦铁子跟彭义光的案子多年未决,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甚至爱民如子的钱县令都曾都到两家人的指责跟控诉。所以,官府一传出靖安王要重新开棺验尸的消息后,附近百姓皆早早就聚到了俩人坟头候着等热闹。
以至于,萧清朗跟许楚一行人到了秦铁子坟头的时候,此处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钱县令吩咐衙役左右开路,这才使得几人从容而过。
经过简单的祭拜,秦家人就哭哭啼啼的闪到一旁,看着几个胆大的衙役将坟头挖开,将里面早已单薄的棺材用麻绳一点点的抬出。因为秦家不算富裕,自然用不上厚实耐腐的上好木材,所以刚那棺材刚一落地,四下就有些崩裂,隐隐可以看到那板材只有不到半寸厚。
不过时过六年,还能如此坚挺着,倒也算不赖的。
就在许楚欲要上前查看时,却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忽然拨开人群而来。他先看了一眼萧清朗,见其神色淡然却难掩贵气,当即心里就咯噔一下。待到看到许楚带了素布口罩去捡那棺木中的白骨时候,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是仵作,自然会听闻许多颇负盛名的仵作事迹。而这之中,除了京城中那些让人称赞的先生,只怕就属云州城仵作之女出身的许楚名气最盛了。
据说她自幼跟随爹爹许仵作出入验尸房,更是将许仵作蒸骨解剖验尸的本领学的出神入化。而在许仵作销声匿迹之后,她更是被微服出巡的靖安王看重,而后一路保举使之成为衙门认可的女仵作,更得了三法司跟刑部的奖赏。
当时听到这些传闻时候,他还有些不屑。可随着云州城跟锦州城一桩桩案子传出,使得他心里隐隐羡慕起此人来。他觉得,指定是她有着好相貌,迷惑了靖安王使之愿意指点与她。若是换做是他,也定能趁着靖安王的东风名声鹊起。
可现在,看到许楚带着手套仔细分辨骨头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个好像想多了。
世人皆说仵作阴气重,所以常会嫌弃与仵作。更不论许楚这般的女子了,她做仵作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一般男子更重,甚至但凡她所经之处,必然会遭到唾弃跟谴责。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依旧能面不改色旁若无人的验看一堆骨骸,的确是冯仵作之前不曾预料到的。
只是眼下这具秦铁子的尸体,并非他插手所验看,所以他自然也不会阻拦。其实,他只在人群中围观,为未必没有存了试探许楚的心思。毕竟,当初彭义光的验尸单,的确是他动了手脚的。要是她只沽名钓誉装装样子,那他只管看着。
可若是她真有能耐,他自然也要寻个退路。
想到这里,他的手就不由得按了按袖袋里装着的荷包。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的就怨不得他了。
正在许楚将骨骸以麻绳绑好摆在白布上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视线盯着自己,她倏然回头,恰对上一个满脸阴沉眸色不善的男人。
她微微挑眉,心中略加猜想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看来,自己跟萧清朗的猜测,十有八九都是属实的了。只是不知道,那冯仵作到底受了怎样的好处......
许楚能察觉到人群中冯仵作不善的视线,萧清朗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眉头微拧,略微沉思后,就转头看向魏广吩咐了几句。
魏广微微颔首应是,然后静悄悄的向后退了两步下去安排。片刻之后,魏广再度站到他身后,模样肃然就好似从未离开过一般。
而这些小事,许楚并未在意,她只管仔细查看着那所谓的头颅受伤之处。却见,早已被老仵作熏蒸过的骷髅头骨上,的的确确有个两寸见方的红晕血痕,且呈圆形,就如同拳头砸伤一般。
不过只是须臾后,她就眉梢松动扬声道:“这并非是伤痕,而是尸体腐败时候,血水渗入而造成的血晕假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