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琵琶声,无外乎是尸体手热蜷缩时候,被摆放好的手指无意在琵琶之上划动造成的响声罢了。”
“诸位若是细心回忆,应该不难想起玉娘当时弹奏的是何调子。纵然是我这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听出那夜的琵琶声敷衍刺耳,没有丝毫韵律,更何况你们?正是因为她早已身死,无法选择体面的弹奏,所以才会如此。”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只能说凶手当真画蛇添足!”
再说谢娘的案子,其实看穿了也并不算难。她说完,就已经让魏广并着两个侍卫重新将梁木搭建起来,因为只是模拟倒不用像那日那般费心。
待到她将从杂耍班子借来的假人挂到铁丝之上,然后吩咐左右两名侍卫拉动铁丝后,就不再多言。然而,就在那抹黑影到达梁木之上时候,就见两名侍卫不由自主的猛着往后倒了几步,而后堪堪拽紧铁丝。
与此同时,高高悬起的假人也已经被铁丝绞杀着落地。
因为假人毕竟不足谢娘的重量,且不会飞旋的动作,所以在力道上要轻许多。正是因此,才会造成侍卫在横木上卡成一圈的铁丝脱落时候倒退几步。
而谢娘当时的情况,下人之所以未曾察觉太多端倪。一则是飞旋向上时候,谢娘腰间也会缠绕铁丝以配合外面人的拉动。二则是谢娘体重加上冲力,使得在铁丝脱落的瞬间就绞上她的脖颈,继而让人忽略那种异样。
“隐娘,你可否能告诉大家,红妆楼的道具是何人检查?在上场搭建?谢娘的安神丸,又是何人准备的?”说着,她就将手中的药瓶拿出,勾唇说道,“且不论药丸中的五石散是否是与案子有关,只说在大家入住山庄的那一/夜,锦绣园闹鬼之时,闹出的那些动静,锦绣园暂住的玉娘几人都未曾听到。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而我,恰在这药瓶之内发现了有残留的蒙汗药。”
这话一出,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哗然。这一波三折的,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啊。
隐娘颤抖着身体,犹豫道:“是莜娘检查的,也是莜娘负责着大姐的安神丸。可是,可是......她没理由杀害大姐跟二姐啊!”
她们待她如待亲生女儿也不差,除了没办法给她个好的出身跟过往,旁的只要红妆楼有的从来不会吝啬。就连婚事,她们也为她费尽心思,只求她能成为四个姐妹里唯一能得善终的人。
许楚看着她脆弱的面庞跟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由得深深叹口气,“除此之外,她年幼时候所住的道观,也是以炼丹为主。而且,金漫山还多次在那里求取过欲仙丹!”
“后来道观丹炉莫名爆炸,火势久救不灭,才让她脱离了那个魔窟。”
底下人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话,他们自然能听出关键之处。于是,一阵愕然中,就有人开口说道:“那岂不是说,那个莜娘就有可能有那种遇到水就着的厉害的粉末?”
“可是她为何要如此?她与谢娘玉娘不是情同姐妹吗?而且她跟张老板跟于老板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一连要这么多人性命?”
“唉,不对啊,要是莜娘是杀人凶手,那这山庄之前闹了好几年鬼的事儿又怎么解释?”
许楚见有人问及,便接着说道,“所以此案凶手有两人,里应外合。接下来,就该说一说另一个凶手了,也是前半个时辰亲手杀死张老板,又活活吓死于老板的凶手!”
“事到如今,大家都该知道山庄闹鬼的事已有多年。而我总结了那凶手的几个特征,不若大家对照入座且看看谁的嫌疑最大。”
她抬头看向萧清朗的方向,只见萧清朗负手而立身姿卓越,见她看过去,微微点头示意。如此一眼,倒让她心里安定不少。至少有些事情,还在掌握之中。
底下众人心中疑云密布,可碍于许楚能救他们,所以也不敢催促。
“其一,那人熟知金漫山生活习性,且时刻都能了解他的行踪而不被怀疑。其二,那人能接触到金漫山所用的符咒,以至于将灭鬼咒替换为废咒。其三,他能借金漫山之口,将想要杀的人都聚到山庄,而且还能有针对性的邀请人留宿。其四,他熟知山庄下人巡逻的路线跟交替班情况,继而能躲过人的视线作案。其五,他知道山庄中何处有可做纸扎人的竹片,甚至知道某种隐秘以至于能将金漫山困死在山庄而不得解脱。其六,他帮着莜娘撒谎,彼此伪造了不在场证明。其七,他与金漫山有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手指之上现在定然有残留的胭脂跟唇脂的颜色,且那粉质与红妆楼莜娘所用的相同。而且,按着验尸情况看,他身上必然被喷溅上了血液,左袖的袖口也被侵染了成团的血迹......”
第一百七十三章 泥炭鞣尸
许楚一开口,就将全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而她却像是并未察觉一般,继续说道,“刚刚张老板被人割喉,血流了满地,可身上周围喷溅的血迹却少了一片。凶手善用左手,为左撇子。而且脖颈处血流痕迹模糊,以此不难推断,凶手左手衣袖之上,定然还染了一团血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只相互不停地的打量起身边之人来。
他们为着自身性命,听的都格外细致。眼下打量起彼此来,也都带着深深的怀疑。直到有人瞧见那位楚姑娘的目光一直落在人群的里的某一个方向,这才慢慢闪开路,最后竟然露出了相互搀扶着的金漫山跟金福二人。
不说旁人,就连金漫山此时也疑惑不已的看向身边的金福。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就连手也下意识的抽了出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瞧这个情况,不明就里的人大多也有了猜想。原本,楚姑娘口中的前五条,条条都能对应上山庄官家金福。可就是因为第六条跟第七条,使得他们诧异不定了,在他们看来金福跟随金漫山多年,忠心不二,没有生过一丝一毫不轨之心,怎得突然就有仇了?
忽然,金漫山眼中幽光一闪,哆嗦着开口道:“难道是......难道你还记恨着当年......”
事到如今,金福也不再隐藏,他冷笑一声不急不慌的将外衫脱掉。却见,天蓝色的棉袍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夹棉的衣裳,而那衣服胸前赫然有一道喷溅成小圆点的污秽。有眼尖的,也在他抬手擦拭手指时候看清楚,那袖口的的确确有一团暗红色的痕迹。
离得近的人,此时早已变了脸色。因为,他们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铁腥味道。
许楚颔首,然后冷冷盯着金漫山跟金福。
“接下来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要我一一揭露?”
金漫山颓废的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迅速衰败下去一般。倒是金福,抛去了之前圆滑世俗的笑面模样,此时倒多了几分阴森表情。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许楚,也不狡辩,说道:“既然姑娘说道这个地步了,那你可猜到我为何会勾结外人做这恶事吗?”
看样子,似乎早已料到被许楚看出端倪来。只是,他的眼神相比于之前的谄媚,现在看起来实在阴森可怕。
“今日所讲的,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案子。一个是,强取豪夺的案子,也就是山庄闹鬼八年的真相。另一个,则是山庄一连四条人命案。”
她说完,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看向萧清朗。
萧清朗颔首,挥手示意早已准备好的侍卫跟下人齐齐到假山一侧挖掘。又或者以绳索将假山迁走,不过半个时辰,就见那两座对在一起的山体被分开了。
而此时,大家才发现,这下边极为潮湿,还带着很重的泥腥味。
不过最让人惊讶的是,那两名被萧清朗授意的侍卫眼睛都不曾眨的跳入泥潭之中翻找起来,几息之后竟然接连挖出了好几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有胆大的往过靠了靠,可还没等看清楚呢,就惊叫一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鬼啊......”
只见灯笼之下,几个黑黝黝形状狰狞的怪物出现在众人眼前。乍一看好似人形,就连五官都能辨别,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怪物肢体扭曲,四肢又长又软随意摊开在地上,形态比之纸扎人跟谢娘几人的尸体要瘆人多了。
而那几个怪物在烛火之下,好似还泛着幽幽的光芒,显然易见的像是被一层油脂包裹着一般。
最先看清的人,连滚带爬的往后躲闪,生怕那怪物凭空跃起吞食他们。也只有许楚跟萧清朗并肩走过去,且许楚已经戴上手套伸手摸向了那些怪物。
萧清朗神色没有变化,只是看着扭曲着肢体,好似没有一寸骨头的尸体目光发冷。
“可能看出生前是否受虐?凶手又如何将人弄成这副模样?”别说是他,就连身后的魏广跟侍卫,看到被许楚掰开肢体的尸体,在她一松手之时犹如弹簧一般再次恢复原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接触冤狱不计其数,加上战场上砍杀敌人,也算是见惯了生死。至于虐尸的行为,无非就是鞭笞跟挫骨扬灰,最严重的也就是在芙蓉客栈见过的那具被活刮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