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到现在为止,刘甄氏可还没找到呢。
萧清朗负手站在许楚身后,面上笑意更深。果然有一双凌厉的双眼,只打量一番,就瞧出了那垛柴禾是后来被挪过去的。他相信,若是京城三法司跟刑部的官员,乃至京郊仵作前来,大抵都瞧不出什么端倪。
倒并非是因为旁人不够细致,实在是除了曾亲身在农家院中生活过的人,又有谁会注意柴火垛跟茅草柴的不同?怕也就如许楚这般,幼年时候家中只依靠许仵作一年六两官府聘银的人家,才会事必躬亲的收拾家中厨房跟柴堆。
冬季干燥,茅草绝不可能突兀的同柴禾掺杂在一起放置。更何况,两者本就是不同的东西,放在一堆之中必然不妥。
那柴垛被搬的极快,不消一刻钟就已经见底了。许楚上前蹲下身仔细寻找,果然瞧见土墙之上蒙了一层细碎的斑点痕迹。她微微眯眼,伸手取了一侧的干柴在地上敲打起来,不过片刻就听到一阵空空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挥手让人将所画圆圈处撬开。许是那处挖的不深,只且之用板材竖起遮蔽着左右泥土,所以只几下就被翻开。而里面,赫然是一口红木打造的箱子。
为首的官差随手翻开,却见那箱子里琳琅满目的全都是金银珠宝。许楚探身瞧了一眼,却并未多看旁的首饰财物,径直伸手将一口包袱取出,却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了百块金元宝,还有一双......失了鞋尖处珍珠的花鞋。
如此也算是人赃并获,然而许楚却并未松口气,而是凝神片刻看向柴房门外被魏广虎视眈眈盯着的汉子说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些该是刘文贵跟刘甄氏藏匿的财物吧。”
“说吧,刘甄氏藏身何处?刘文贵又是如何行凶的,当日拦路打劫的,除你之外,另外两人身在何处?”
寻到了真凭实据,许楚的思路也就越发清晰了。整个庄子上能穿的起银丝纹饰衣袍的,恐怕就只有刘文贵刘老爷跟刘甄氏俩人了。只是刘甄氏身高跟力气,都不足以能勒断桃红的舌骨,所以行凶之人最可能的依旧是刘文贵。
未等那汉子开口,就见哆哆嗦嗦的刘老汉已经惨白着一张脸咒骂起来,“好你个杜狗剩,竟然敢杀人掳财,你你你......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你这是要连累死我们一家啊......”
刘老汉一番嚎叫咒骂,却并没引得谁的同情,反倒是越发厌恶起他的惺惺作态来。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竟依旧只想着自己,而非是为女婿喊冤。
杜狗剩嘴巴哆嗦了几下,赤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刘老汉,继而再次陷入沉默。那神情,虽然依旧惶恐不安,却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许楚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他此时心底里应该是平静的,而且丝毫没有愧疚跟懊悔。也就是说,无论是帮人行凶,还是替刘家人藏匿财物跟遮掩罪行,他都没有后悔过。
最后杜狗剩依旧没有开口,而许楚也并未期待真的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于是只管让官差上前将人押走。至于刘老汉,自然会余下一个官差详细查问。如果没有牵涉案件,便不会多此一举的让人带回衙门。
此时,外面侍卫前来告知,说是许楚让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正在外面候着。与此同时,查问刘家一家三口的官差,也回来言说他们并无异常。
许楚闻言点头,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内。临走时候,她略作思索,附到那官差耳边交代了几句,而后带了赶车的马夫离开。
萧清朗淡淡勾起的唇角在许楚靠近那官差耳边时候渐渐落下,目光冷清如同含了风雪一般。只是,他的袖子微微一动,却并未开口阻拦更不曾露出半分冷峻。
直到许楚径自走到马车跟前,伸手抓住车辕想要上去时候,他才微微眯眼上前扶了她一把。
此时他们一上一下,相距极近,不过几拳的空隙。如此距离,使得一心想要逃离的许楚,浑身一僵,尴尬却又不知所措起来。她呼吸陡然一凝,暗暗攥拳,低头垂眸道:“多谢公子,稍后还请公子安排换好衣服的楚大娘陪同明珠一道等着。”
萧清朗动了动瞬间就虚空的手掌,默然一息,旋即也跟着上了马车。
惟裳被放下,外面的人窥探不到内里情形。不过任谁都能瞧出来,好像这位周公子跟楚姑娘二人之间闹了别扭。就在众人打算离去时候,却见萧清朗紧皱着眉头下了马车,语气平平地对车内叮嘱道:“行事小心些,我让魏广跟着。”
魏广何人,御前带刀侍卫,靖安王府侍卫长,也是萧清朗身边最可信也是最得力的人。自他出任三法司以来,就从未让魏广轻易离过身边。
然而在遇到许楚之后,就好似她的安危彻底放在了萧清朗的心尖子上。有其是在经历过芙蓉客栈刺杀后,他早已断定幕后之人猜测出许楚的存在就是他的软肋,所以就更不敢大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疑团揭秘(一)
虽说他们如今化名出行,却并不能不防着万一。
许楚迎着寒风往外瞧了一眼,却只从缝隙之中看到他的衣裾。直到马车粼粼而动,她心里的感觉依旧不能平静。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此时却不敢往深处多想。他到底是为了自己的验尸之能,还是只为自己这个人?
萧清朗不动声色的收回放在行的已远马车上的目光,然后轻笑一声,挥手接过身后侍卫递过来的缰绳。既然她要现场破案,自己总不能出岔子,至于楚大娘跟明珠那里,还需他前去安排一番。
马车回到刘家接人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就连车夫都被吓了一跳,好生随着张有为探头在里面瞧了好几眼。只是无论怎么看,那左右摆放的长凳,都没有任何能藏人的迹象。
“你当真亲眼看到楚姑娘上了马车?马车在路上没有停留,也没听到跳车的动静?”张有为心里咯噔咯噔的,感觉自个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一般。
那车夫连连点头,冷汗涟涟的保证自个真的接了那姑娘回来。跟着许楚前去庄子上的官差,此时也一番作证。也就是说,众目睽睽之下,许楚上了马车却活不见人了。
“难不成是被诅咒了?是那具无头女尸?”有胆小的差役缩着脖子哭丧着脸哀嚎一声。之前楚姑娘可是解剖了那具尸体,难不成现在是鬼魂回来报复?
这话一出,跟着来看热闹的刘家几个下人就忍不住后退一步,神情惶恐的看向马车,就跟看到了多可怖的东西一般。
此时不光是张有为惊诧,就连一直被他强行牵着出门的刘文贵脸色也不好看了。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并没附和众人的惊诧。
“胡言乱语什么,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恶鬼!”张有为听到旁人议论声起,脸色一沉,冷声呵斥道,“再如此胡言,就别怪老爷我动怒了。”
他到底是管辖本县的县令,出口的话自然颇有分量,瞬间就压下了那些人的猜测。
萧清朗似乎并未在意许楚的突然失踪,只暗暗交代萧明珠跟楚大娘几句,而后挥手让她二人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而动,穿梭在街市已经为数不多的人群之中。今日已经是腊月最后一天,大多数人都在家中欢聚一堂,唯有少数还在街上游荡。也有些酒楼茶肆,还在张罗着年夜饭的生意。
马车内,萧明珠跟楚大娘默不作声。萧明珠是紧张又兴奋,整个人紧绷着格外期待一会儿的表演。而楚大娘则还是一头雾水,不知王爷的吩咐到底是何意思。
渐渐的,马车赶至城外十里地之处。此时,车夫只感到从身后飘来一阵诡异的香气,随后眼睛一黑就攥着鞭子昏倒在了车辕之上。
等到马儿再次回到刘家时候,只听见车旁一个满是惊恐的声音响起“杀人了”!之后,就见那丫鬟跌跌撞撞的奔逃起来,头发散乱形容狼狈,许是因着巨大的惊吓使得鼻涕眼泪横流。
闻言而来的官差跟刘家下人呼啦啦的涌了上来,一掀开车帘,就瞧见里面赫然是已经之前无端从马车中消失的许楚咧嘴一笑。却见早起离开衙门时候穿着着青绿色缎面锦衣的她,此时却跟变戏法一般换成了同萧明珠相同的衣裳。
至于萧明珠跟楚大娘,则不见半分踪影。
张有为心下不解,赶忙招手让暗中跟着马车的官差上前回话,却听那官差信誓旦旦道一路上马车未停,而且也没见人下来。
“这......”张有为使劲儿扒着车辕看了半晌,才皱着眉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楚舒展了舒展手脚跟胳膊,用脚点了点马车厢底,意味深长道:“红柚木的车厢底部断裂出一个大口子,且其上被挂上一缕青绿色丫鬟棉衣的秘密,可不就是刘甄氏偷天换日的关键所在么?”
言罢,她起身跃下马车,而后蹲下身道:“明珠,还不下来?”
她的话一落,就听见车底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回应,“胳膊都要被勒断了,要不是袖子长一点,我这得被撸下一层肉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