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睡不着。”王容与说。
“我过来与姐姐睡。”杨静茹说,等到王容与应允,她就抱着枕头到了王容与的炕上,王容与往外挪了挪,让杨静茹进入她的被窝,三月的天夜间还是凉的,杨静茹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冻的哆嗦,挨着王容与后才说,“姐姐身上真暖。”
“嗯。我是个热体质。”王容与说,她在被窝底下握住杨静茹的手,手心传递热量给她,“我小时候在家,祖母最喜欢和我一起睡,说是连暖炉都省了。”
“姐姐是不是不想留在宫中?”杨静茹小声问,“春日宴姐姐是真不想出风头,今日得知留在宫中,姐姐也是愁大于喜。”
“你个小鬼灵精。”王容与轻笑,并不正面回答。
“为什么呀?”杨静茹说,“如果不想进宫,进宫前就要想办法逃了采选,采选太监都贪得无厌,不是没得法子。现下都进宫了却说不想留宫,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原以为我不会进宫的。”王容与说。
“可是姐姐现在已经在宫中了。”杨静茹说。“既然留在宫中已成定局,姐姐是个聪明人,我却怕姐姐钻了牛角尖。这后宫不是后院,不能马虎了事的,若不是另有依仗,如果一开始没引起陛下或者两宫太后的注意,之后就愈发难了。”
“你倒是想的透彻。”王容与说。
“我进宫是已经有所准备的。女子嫁人谁不想嫁给英雄,哪里还能有比嫁给天下之主来的更好的。何况陛下如今正是英年。你想想,等到二十年后,那像你我一样鲜花妍艳的女子进了宫来满腹女儿心思面对的陛下,可不是现在的陛下了。”杨静茹说。
“这天下之主娶的女人太多了。”王容与说。
“就是在宫外头,男人也要纳妾的,就是不纳,通房丫头也不少。”杨静茹说。
“那和陛下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数量上的抗衡。”王容与说。
“除了我以外他有另外的女人,既然有,那有一个和有一百个有三千个又有什么区别。”杨静茹说,“情爱一事需要缘分,没有,也死不得人。等做到一宫主位,锦衣玉食,好不快活。不用像普通妇人镇日里想着家用男人前程,想怎么消遣就这么消遣。宫外嫁人能活动的也就后院那一亩三分地,后宫,能走动的地方到底大些,指不能还能陪着陛下出巡,那能见的地方就多了。”
“你这样的心态很好。”王容与不由说,“你这样子很好。”是不是这才是正常的想法,她如今这样翻来覆去优柔寡断在一件已经成为定局的事上不安,只是因为自己心里竟然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爱上朱翊钧。
她嫌弃朱翊钧种种,却是担心自己作茧自缚。
“姐姐也可以像我这样的,但是姐姐却想的有些多了。”杨静茹说。
“是啊,我总在不合时宜的事情上想的太多。”王容与说。
“姐姐能想明白的。”杨静茹说完声音愈轻,
“陛下待姐姐不一样,姐姐该是知道的。”
“姐姐又如何去跟陛下的意志抗衡?”
王容与惊讶撑起身看着杨静茹,“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杨静茹拉着她重新躺下,“姐姐放心,我只是自己瞎琢磨的,我没有跟任何人说。”
王容与一时慌乱没有回驳杨静茹她只是瞎捉摸,杨静茹扣住她的手,“姐姐,我一见了姐姐面就喜欢,我待姐姐好,姐姐待我也好,这后宫中要是能一直和姐姐在一块,就好了。”
第三十章
李太后对王容与的喜爱表现的明明白白,众秀女是又妒又羡。王芷溪来找王容与,“姐姐还在生我气?”
“如果不是我,姐姐现在也不会得太后亲眼。”王芷溪心里也是懊恼的,毕竟没想到陛下会要听王容与拉琴,白白给了她表现的机会,但是脸上还是十分委屈,“姐姐就原谅我吧。”
“我没怪你。”王容与说,“只是妹妹下次说话记得,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王来,你再把欺君的名号往我头上安时要切记你也讨不了好。”
“姐姐缘何说的这么重?我一向说话有口无心的。”王芷溪帕子捂脸说。
“妹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有口无心什么时候不可以。在宫里,说错一句就是死。你或者我死了都无所谓,但要是殃及家人,怕是到了地底下,都无颜轮回。”王容与说。
“姐姐何苦吓我,我记着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王芷溪说,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不要再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已经够了。”王容与说,“自进宫来我已经忍让了你许多次,你该知足了不是吗?按照我们以往的默契,真要惹恼我,最后吃亏的是你。眼看还有最后十余天就是最后结果的日子,你当真要浪费时间在我这吗?”
“姐姐。”王芷溪糯糯喊道。
“不要再从我这里梨花带雨的离开,不要再去散播我这个姐姐是怎样的心硬嘴毒不怜惜你,你花容月貌,人人都敬畏你以后会有个好前程,不要来惹我这光脚的人。我要是铁了心弄你,后果你承当不起。”王容与说。
王芷溪秒变脸,帕子摁了摁眼角,总算不用那腻的人发麻的语调喊王容与,“就像姐姐说的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王来,既然我们姐妹二人进宫来,日后少不得要互相照应。”
“行啊。值不定以后要你照顾我呢。”王容与笑说,“陛下宠爱你的时候,也记得让他往不得宠的我这儿走走。”
王芷溪被噎的一哽,起身走了,之后倒是少往后殿来了。
张成来储秀宫,储秀宫的姑娘又人人得了一件陛下的赏赐,唯有王容与这,张成亲自送过来的二胡。“王姑娘,这是陛下赏你的二胡。”
王容与接过来一看,好好的一把二胡,皮缝处贴了金片,琴头上镶了宝石,整个一个珠光宝气,王容与轻轻抚着琴呢喃,“二胡是流浪的声音,大地的声音,穿金戴银都不像它了,不伦不类。”
张成没听见王容与说什么,只是惯会看脸色的他知道王容与的脸色算不得好,只能赔笑说,“陛下说姑娘二胡拉的好,这二胡内库原是没有,另请尚功局新做的。”
“谢陛下隆恩。”王容与说。
“姑娘喜欢就好。”张成说,灵机一动又说,“若是姑娘不喜欢这样式也可以让尚功局另作的。”
“多谢公公,但是不必了。”王容与说,“二胡的声音和它本身的装饰并无关系。若是注重装饰,就是我着相了。”
“姑娘境界高。”张成说,这次他可不会自作主张再让王容与给他回个礼,二胡送到就要走,王容与示意,喜桃送到殿外给张成塞了一个荷包。
“这是干嘛?”张成不收。
“这是姑娘的意思,姑娘心里清楚这些时日是麻烦你了。你若不收,就是看不起姑娘。”喜桃轻轻的说。
张成看她,“能有这样的嘴皮子怎么窝在储秀宫一直没挪窝呢?”
“得,我接着,你替我谢姑娘赏。”张成说,“你也是有些运道,好生伺候着姑娘,日后有你的好处。”
王容与得了李太后的亲眼,自然有其他的宫女来凑王容与的热灶,别人往王容与跟前凑的时候,喜桃反而不上前了。
王容与看一眼来给她送热水的宫女,是叫什么来着,算了,也不重要。午间在绕廊慢行消食,远远看见喜桃招手让她上前来,“昨天怎么没见你?”
“奴婢另有事做呢。”喜桃低头说。
“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了?”王容与问。
喜桃摇头。
“那你不想伺候我了?”王容与问。“嫌弃我了?”
“姑娘。”喜桃急道。“奴婢只怕姑娘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姑娘呢?”
“我不嫌弃你,什么时候都不嫌弃你。如果我有幸能得独居一殿,要你跟我一起,你可以愿意?”王容与说。
“只要姑娘不嫌我愚笨,奴婢愿意。”喜桃激动说道。
“那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别人让你去伺候,你就说是我说的,只让你伺候我,别人不愿意就让她来找我。”王容与说。现在秀女不多,伺候的宫女也基本稳定下来,如果特意要动别人用熟了的宫女,形同挑衅。
“姑娘。”喜桃感动的泪眼汪汪。
“我做了几张书簪,你等会拿去给安得顺,让他拿着玩。”王容与回屋午睡,喜桃给她端茶上来,王容与递给她一个檀木小盒轻声嘱咐
喜桃收好后福身出去。
安得顺顶着太阳一刻没停歇的去往乾清宫,他可不敢去御前找张成,只是窝在张成的睡房里,花上一角银子让乾清宫的小太监去帮他找一下张成,张成回来。“急匆匆的什么事?我不是让你晚上再来找我吗。”
“大好事。”安得顺眉开眼笑的说,“姑娘让我来送这个给陛下。”
“这是什么?”张成接过一看,檀木小盒子里握着四张书簪,张成也不敢拿起,就轻轻的翻动,确定里面没别的东西。“这个是姑娘自己做的?”
“是呢。”安得顺说,“这可是姑娘第一次主动向陛下示好呢,许是姑娘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