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几年,他们曾经听闻大禹的工学一科发展的十分迅速,一些原本不起眼的小农具经过不仅能在农田水利上起到很大的作用,就连日后的开山凿渠一事上也能颇有助益。上一次出现这种局面的时候,还是吴国尚在的时候。
可惜吴王野心深重,国中曲氏一脉又助纣为虐,不满足于眼下的一切,竟暗中开始制造用于战场的战车与机括,欲起硝烟挞伐九州,得一个天下霸主的称谓,幸有大禹国君及早洞察了吴国的野心和阴谋,联合多国诛灭之,才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而吴国精湛之技,为由落在大禹国君这样的明君手中,才真正得以造福万民。
所以他们想要对大禹这几年的成果小小瞻仰一番,尤其是掘水灌溉之技和一些地势勘测的法子,作为交换,他们也愿意奉上本贵的一些宝贵经验,是一个互通有无只说。
使臣的要求提的不算过分,而且希望学习的也是一些有利于农户百姓的巧工,又主动奉上了自己的技术,大禹是风范大国,这个时候藏着掖着,还没有人家小国来的爽快,容易失了颜面。遂选了一个日子领着使臣们一一欣赏。
这事情是太子去操办的,皇上那头也知情。在皇上看来,太子自掌事以来,事事亲力亲为,虽然自己懂得不多,但善于用人,且任人唯贤,好比那霍家兄弟,听闻与昭王妃是义兄妹,可是太子殿下并未因为这是五殿下的人,便胡乱处置,相反的,霍家兄弟的才能都在太子这里得到了极大地发挥,足见太子之才。
所以,此次太子自荐领使臣观摩大禹之成就,皇帝也有心让太子在使臣面前长一长脸,给大禹挣颜面。
没想到事情就出在带领使臣参观的事情上。
一行人原本是开开心心的去,结果当太子将大禹这几年的成果摆在这些使臣面前的时候,却并未收到使臣们惊讶乃至于惊艳的眼神,相反的,原本兴冲冲前来的使臣们在看了一眼之后就,便败兴而归,好在知道自己是客人,皆是礼貌退场,让原本想要威风一把的太子殿下十分尴尬,却又不知道他们败兴之故。
当天晚上,羌国使臣代表各国使臣一并送上了文书,是准备辞行了,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羌国使臣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大禹皇帝赏赐宝物的感激之情,又道各国既是友邦,守望相助是常理,受此大礼,实在汗颜。
太子整个人都看蒙了。
不知说帮助大禹不要什么赏赐,只想看一看大禹巧夺天工的技术吗?为何看完之后又开始感谢国君赏赐了!?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不看了,选择之前的选项,要谢礼!?之前说好同时奉上自己国家的技术互通有无的呢?
太子当日气的饭都没吃,召集一群谋臣分析这件事情,其他人心知肚明却缄口不言,还是霍昂一给了太子一个明确的答复:没错,对方好像就是反口了,不看咱们的东西了,要之前的赏赐,什么互通有无大概也不想继续了。
霍昂一的直白,顺理成章的换来了太子的雷霆之怒,虽然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太子还是勒令所有人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暂时不需让皇帝那边受到一点点的风声。
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田允修这边不久很快知道了消息么。
听完田允修的叙述,四皇子周明誉很是震惊:“这件事情田大人是哪里探听来的?为何宫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田允修笑道:“今年负责接待使臣的人,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再加上昭王洗脱冤屈又得荣宠,如今没有生母带来的干扰,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继续就任也是顺理成章,且工部那些人都是见风使舵,他们不敢得罪太子殿下,也不敢轻易再招惹昭王殿下,最好的做法就是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既不丢太子的颜面,也不给昭王殿下反击的机会。”
年纪最小的孟竹远皱起小眉头:“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这些使臣会有这样的反应?大表兄的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田允冀忽然道:“我觉得表兄说的不会是假的。”
田允冀比孟竹远又要年长一些,族学的其他课业都已经结业,随着近几年工学壮大,他对这个颇有兴趣,这也是他没有像其他两个兄长一样被派出去的原因。
“前些日子,族学里好几个工学的先生都被宣进宫里,那几日的图纸都没能暗示批阅被延后,先生们回来之后,神情凝重,大哥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我们曾经在宫中打听过,那一日见先生们的并非是皇上,而是太子。”
田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们这是在愁眉苦脸的干什么?这件事情难道还不好解释吗?要我说,原因再简单不过——别看人家只是小国使臣,可是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的东西,是失望了!”
“这不可能!”孟竹远目光坚定地望向自己的姐夫:“虽说如今是太子掌权,总揽一切决策,可是这之前整个工部的发展壮大都是靠着昭王殿下一手带起来的,殿下的本事和天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可能是因为对方瞧不上!”
田允然当即“哟哟哟”的揶揄起他来。
这小东西,从前还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的嚷嚷,现在有了姐夫,姐夫最好了是吧?
孟竹远的确是很护短,昭王殿下是长姐的夫婿,如今工部和族学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姐夫带起来的,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国使臣看不起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周明隽倒是很气定神闲,由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他望向田允修,一针见血:“表兄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又说这是我的喜事,还请表兄道明话中真意,这喜从何来?”
田允修其实一直觉得这个表妹夫是有本事的,宠辱不惊,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永远能在旁人的话里面找到最重要的部分。
他坦言道:“若是我话语过重,还请昭王殿下不要见怪。”
周明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表兄但说无妨。”
田云修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诚如二弟说的那样,田允修也相信这些使臣之所以能表现出这个模样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大禹如今的技术并未惊艳到他们,同时,也表明这些看似国土窄仄的小国可能真的拥有比大禹更加精湛的技术,这才让他们败兴而归,觉得一个大国的风采还不如他们自己的,自然失望。
周明隽的神情逐渐深邃起来。
田允修也终于说到了重点。
“殿下虽然天赋异禀,在工学一事上无师自通,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世上真的还有比殿下天赋更高,技艺更精湛的人?”
在场的人忽然都安静下来。
周明隽看着田允修,忽然开口,缓缓道:“表兄说的,莫非是吴国灭亡后消声灭迹的……曲氏传人?”
周明誉十分惊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五弟。
“曲氏传人?”
关于当年吴国曲氏的人,田允修就知道的不多了,他抓头望向身边的田允然:“话说回来,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对旧时吴国的私密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当年那些曲氏旧人你可知道一二?”
田允然掏着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哦,那个啊,稍微知道一些吧。不过……你们真的想知道的话,我觉得还有一个人或许会更清楚。”
这时,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周明誉主动接话:“田大人所说的那个人,难道就是昭王妃的父亲,荣安侯?”
……
周明隽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明隽:“四哥何出此言?”
今日周明隽对周明誉算是十分的友好,周明誉在渐渐地熟悉之后,一改宫中的疏离姿态,好像忽然就与周明隽交心起来,说话时一片诚恳之态:“五弟,既然你喊我一声四哥,我便是有什么说什么,若我说的不当之处,也请五弟不要见怪。”
提到荣安侯府的时候,孟竹远已经擦亮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四皇子,唯恐他说出什么离心的话来。
周明誉垂下眼眸,谁也不看,兀自道:“说出来也是可笑,我在宫中多年,少得父皇的重用,经手的多半都是一些杂碎的事情。但其实这些杂碎的事情里面,也能知道一些旁人无法知道的事情。”
“国库之中,藏有许多许多旧时吴国的珍宝,我从一个年长的老太监那里听说,当年吴国覆灭之后,一干重臣全都被诛杀,无论臣服于否,皆无活路,能活下来的,恰恰是旧吴时候那些无能的庸官。庸官最擅口舌之长,能将死的都说成活的。”
“其实对于一国百姓来说,打不打仗,比谁来做皇帝更重要。同样是臣服为民,他们更倾心于不让他们遭受战火之灾的帝王。吴王野心膨胀,主动挑起战火,甚至联合曲氏一脉的人暗中制造兵器战车,在百姓心中早已经是一个残暴之君。再加上父皇一向施行仁政,对百姓的冷暖尤为在意,所以大禹多年来国泰民安,少不得政策上的人心归拢之效。”
“荣安侯,便是助父皇笼络旧吴人心的最大功臣。如今宫中年资已高的宫人谈及当年荣安侯的风采时,皆是钦佩连连,直道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