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怎么管别人,”小贩道,“官府啊,也喜欢做些风险大的生意,有时候富贵滔天,有时候倾家荡产,还要许多的人来供着才干事……”
他指的大概就是官府和关志行勾搭的人,也一脚踩进赌博的沟里,和关志行拴在一条线上。
“所以啊,姑娘就想开一点,说不定日子还能好过不少……”
小贩叨叨絮絮的声音逐渐远去,林年实在敲不开这扇紧闭的房门,她慢慢走回家,肩上,发梢上,落满了冰冷刺骨的寒风,陆光宗正蹲在屋子前头,嘴里叼着一根草,一手托着脸颊,双眼微眯。
见她回来,陆光宗睁大眼睛,笑着一跃而起:“姐姐!”
林年有气无力地回了他一句:“进屋吧。”
陆光宗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毕竟从林年早上去了一趟驿站就有端倪,他没说什么,随着林年走进屋子。林年随手给他倒了白水,环顾空荡荡的四周,第一次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过下去。
她不希望陆光宗也跟着烦恼,于是道:“明天,我就送你去镇子上,找个靠谱的车夫,送你回去。”
陆光宗一愣,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声音是林年从没听过的低沉:“姐姐?”他喉咙有些发干,长眉下压,陡然间,一点也不像是上午在大夫手里嗷嗷叫的人了。
“姐姐说笑么,怎么突然就……”
林年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心里想着,不如把话摊开来说:“陆光宗,你我男女有别……”
“我从未进过姐姐的屋子,一直是在外头睡的。”陆光宗果断道。
“……”
林年被他噎了一下,不得不转成另一个话题:“你身上有伤,我这地方山穷水尽的,没这个地方能养好伤,更何况,每天我还要分神兼顾你。”
“不必担心我,”陆光宗连称呼都省了,“马上就要痊愈的伤口罢了。”
林年与他对视,在他眼神中终于道:“我没有闲钱能养两个人。”
陆光宗与她,一看便知道,不是一路人,对方浑身上下的气度,就算是一副少年气的模样,都掺杂了许多不属于少年的威严。这样的人,不能困在这一个小山村里混沌度日,更不能随着她过不安稳的日子!
林年已经把陆光宗当成了自己人,却仍然打算把他送出去,陆光宗也看出来了,轻声笑起来,等林年转眼看过来时,又笑眯眯道:“姐姐,这又有什么难的,我有钱,可以给姐姐……”
林年一句戳破他:“你刚来那天,浑身上下掉不出一个硬的铜板。莫非你还要说,你把钱存在银庄里?”
一个刚从摄政王府出来的侍卫,想必所有的钱都用来赎卖身契,哪会还有闲钱存在银庄里!
陆光宗沉默,他身上的确没带什么东西,但是……
他道:“姐姐早上还好好的,”一句都没提到让他离开,“怎么下午突然就改主意,还用了这些拙劣的借口?”
“定是下午有事情,让姐姐操心了。”他斩钉截铁道。
林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怕他真发现什么,到时候跟关志行叫板。若关志行真的有官府的人脉,陆光宗讨不到一点好,反而可能搭上他自己!
“什么事情都没有,都是我自己的私事,”林年随手拿了一块布,抹了抹桌子,道,“你也别打听,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知道的事情多了,没好处。”
她抹桌子的动作十分生疏,不像是拿抹布,反而像是拿着一块绣工精美的手帕,陆光宗在凝视着她露在外边的白皙手腕,在心里叹了口气,出乎林年意料的是,他没有追问,反倒乖巧地重新坐回椅子上,询问晚餐要不要帮忙。
林年有些诧异,她可没遇见过这样能马上克制住自己的人,于是顺水推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指着新买的土豆道:“你把它切了,切成条就好。”
陆光宗挽起袖子,他脱了外袍,穿着轻便,露出的小臂肌肉流畅,从善如流地拿起刀:“是这样吗?”
林年正在给锅里加水,随口应一声,耳边响起一连串流畅的落刀声,等她转过眼,看见了软烂不成形状的土豆!
林年:“等等!你!”
陆光宗停下刀,无辜道:“怎么了,姐姐?”
林年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没出来,好半天才缓过气:“……土豆真不是这么切的。”
案板上这颗土豆,虽然是条状,但不知为何,被挤压成不能入口的形状,林年好半天,才在里面挑出几根藕断丝连,颤颤巍巍的土豆丝来,其他的,基本是下锅即碎了。
“我们要煮的是土豆条,不是土豆泥……”林年长长叹息一声,将陆光宗赶回桌子旁边,自己执刀,指挥他去干别的事情,比如自己睡过的褥子整理好什么的。
陆光宗一边狡辩着自己刀法一流功夫上等,一边连声询问褥子怎么叠,林年土豆切了半颗,就已经被问了数十个问题,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收留这样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林年切的土豆条,细细长长的,粗细匀称,卖相颇为好看,就算是随便放锅里翻炒,依旧是原本细长一条,陆光宗啧啧称奇。
“姐姐的刀工真是天下地下第一等!”他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谁能把土豆丝烧成这副好看模样。”
“多的很,”林年谦虚道,即使这是她拿起菜刀的第一个星期,“我见过的侯府的厨子,王府的厨子,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你不要没见过就否定别人。”
陆光宗嘴里喃喃着哪里有,一边大口扒饭,好像八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米饭一样,林年都被带起了食欲,慢慢吃完自己碗里的饭。要知道,她胃口小,总是吃不下,今天也算是破了例。
“你这是要去哪儿?”晚餐之后,林年见陆光宗匆匆忙忙往外走,叫住他问了一声。
陆光宗推开房门,朗声笑道:“我给姐姐取点银子,省得姐姐老是想赶我走!”
等他走出房门,身影隐没在阴暗树丛之中时,有黑衣身影落下。
“关志行?”陆光宗眯起眼睛,黑色外袍在空中一晃而过,“哪儿来的狗东西?”
白天还有有人经过的街道,到了晚上,没了一点人气,隐约能看见远处有人影晃荡,慢慢地迈步走来。正是关志行,他刚从镇上的赌场回来,赢了一笔小钱,还喝了点小酒,浑身散发着酒气。
第六章
关志行可是真的得意,他凭借平日里从郑老头那里扣来的银子,生活过得那叫一个滋润,不用自己干活,还有源源不断的银子供应。因为这个,本来一直跟他吵架的蔡氏也没了怨言,两人重归于好。
只是这银子没得太快,他也没有其他来银子的渠道,于是这些天流连镇上的那家赌坊,期盼着将手上这笔银子,滚成一个大球,变成更多的银子!
嘿嘿,这林家的姑娘可真是一个摇不完的生钱树,前段时间他拟着郑老头的字迹,给京城去了一封信,哭诉自己重病,要银子治,那林姑娘不也是乖乖地寄了银子回来!
啊,可惜啊可惜,这郑老头怎么和他信里说的一样,说走就走呢?
现在老头死了,林姑娘也从侯府回来了,这老大一项收入,就无端没了。那他怎么办?接下来去哪里拿银子?
所以关志行这段时间频繁出入赌场,算盘打的倒是好,想用侯府的那笔银子,滚出更多的钱来。可惜他这几天不太景气,手生的很,银子都给赌没了一半,剩下还是蔡氏死命捂着不给他,才没一块而搭进去。
所以说娘们都是不长眼睛的,明明只要再来一次,只要那骰子一下去,就能拿到数都数不过来的银子……啧。
可惜啊。
不过,今天手气不好,他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郁闷,于是进了一家夜半还开着的酒馆,喝了点小酒,喝到周身暖和,带上一丝微醺后,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回去又要看见蔡氏那娘们……烦人,说了多少遍不要把他和官府的关系这么大剌剌地说出去,还是亮着她的嗓门倒处晃荡。她倒是爽了,他怎么办,真是在街坊邻居面前掉面子……虽然说有银子拿,面子能算得了什么。
他摸黑往自家方向走,中间一度偏离方向,等他摸到一堵冷冰冰的墙时,还有些迷惑不解。关志行奇怪地摸了一会儿,还以为是自家门,握着拳头用力砸墙,低吼着:“开门!”
“开个什么门。把自己喝糊涂了都不知道。”
关志行陡然一惊,手掌接触石壁的冰冷触感拉回了他的神智,他猛一转身,看见一个黑影站在他身后,穿着长长的黑袍,逆着光,看不清脸。
“关某晚上喝多了,说了些胡话,阁下别误会,误会。”关志行露出老实人的憨厚笑容,挠了挠自己的头皮,正想从黑衣人身边绕过去的时候,黑暗从天而至,关志行没反应过来,就被套上麻袋,不知道谁往他膝盖这个部位一踹,关志行没站稳,咕噜噜滚出一段路。
数不清的拳脚从麻袋外面传递进来,关志行横着手臂,大叫:“放我出去!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我去报官,官府不,不会让你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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