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呼吸一顿,气吁吁地后退一步,转头就走,最后在空中丢下一句话:“自己吃饭。”
结局就是,陆光宗一个人曲着腿,坐在原先那张小桌子旁边,委委屈屈地一个人往嘴里扒饭。
其间做出无数不外乎,眼巴巴地看着林年,不安分挪动,吃一口饭叫一声娘子等举动,简直比林年在侯府时窗外那只野猫还烦人,恨不得一天到晚就挂在身上哪里都不去。
林年就算坐在大桌子的另一边吃饭,也没有空余的手把自己的两只耳朵堵起来,这个时候就恨不得自己没有耳朵。
“我怎么就选择跟你结亲,”林年在夹菜的空隙里说道,“就算是村里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没有你这么烦人。”
谁知这一下便点着了陆光宗,他几乎是一步跨过去,又在林年的目光下缩回去。
“什么随便拉一个出来……”陆光宗嘟囔道,手里捧着饭碗,眼睛一直往旁边瞟,“没一个能比的上我,我对娘子当然是最好的了,娘子怎么能把我和他们比。”
林年被气地笑出来:“是是是,你最好了。所以,不去打听一下关志行的动作?”
“打听那个狗……关志行做什么?”陆光宗临时改了口,“这两天不是没看见他做什么动作?”
林年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他会在白天动手脚,看他原来那个样子,好像逼着我结亲一样,还拉了这么个看不上眼的东西来恶心我。”
她一放筷子:“结果现在又没动作。不太应该,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光宗也凝神想了一会儿,他这两天被能和林年结亲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准备彩礼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摄政王印拿出来压在上头,还是扮成附近农夫的参谋好不容易拦下来的。
当时他那参谋怎么说来着?
哦对,“殿下,年姑娘还以为您一穷二白,这王印一拿出来,难说会不会当场晕过去啊!”
这才把高兴起来到处发疯的陆光宗拖回来。
“管他做什么,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把戏。”陆光宗扬起下巴道,又在林年看过来的瞬间一缩脑袋,笑嘻嘻凑过去:“娘子,我跟你说件事。”
林年吃饱了就不想动,指挥着陆光宗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才问:“什么事。”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有一刻困意袭来,虽然说是仓促决定的结亲,但怎么说也是过了官府明路,走了许多礼节的,白天累得很,到了晚上,难免眼皮子打架,闹瞌睡。
陆光宗握紧拳头,又松开,犹犹豫豫,最后下定决心:“娘子,虽说没有举办大婚,但是光宗依旧还是……”
“想为娘子掀一次盖头。”
煤油灯被点上,放在一边的小桌上,陆光宗犹豫再三,掏出一罐从镇上买来的红蜡烛油,灌进灯罐里,瞬间,整间屋子便被红艳艳的灯光渲染成洞房花烛的模样。
“你倒了什么进去?”
林年头上被盖上一块红布当成是正式的盖头,也不想管陆光宗在折腾什么,然而隐约透进来的光线一下子变得不太一样,她有些疑惑。
“光宗头一次结亲,娘子担待下。”陆光宗一本正经道。
他从兜里掏出一段红绸布,熟练地打出一个红绸花,又掏出一根不知哪儿弄来的秤杆,放在手里掂量一下。
林年原以为他只是孩子心性,又对结亲好奇,想随便体验一下,谁知道准备工作就要做这么久,悉悉索索了好一会儿,才响起陆光宗的声音。
“娘子。”他正经叫道,声音低沉。
盖头被一点点挑起,林年认出是秤杆,笑了一下,正想说你这秤杆哪儿摸来的,突然光一点点映照进来,照亮了红布下的眼睛。
林年还是那副刚吃饱了饭的模样,眼角被柔软放大的光晕印染出浅浅的桃花色泽,眼瞳中一点明亮烛火颤动。
陆光宗的侧脸边也染上一小条金红的光边,随着秤杆一点点挑高,盖头掀开,先露出他线条流畅的下巴,然后是嘴唇,鼻翼,眼睛,和光洁的额头,五官深邃立体,半只眼睛落进浅浅的阴影里。
林年正对上他的眼睛,意外发现陆光宗的瞳孔周围一圈是浅色的,而瞳仁中央又极黑。
这样他看人的时候,就算只是随便扫一眼,都会觉得深情一往,更别说是已经被注视的人。
他的皮肤在这些天的下田劳作下,被晒得没有那么白皙,然而有了浅红色的灯光照映,又能看出些如玉般的盈盈色泽,眸底一点橙红灯火摇晃,专注地凝视着。
随着盖头的慢慢挑起,林年不得不跟着仰起脸来,略微有些卷曲的额发散开,眉头挑高,露出从未有过的天真而无辜的神色,双眼长睫翘起,眼角桃花色泽泛滥,盖头上鲜艳的红色在她的额头上投下一小条浅红色的阴影。
她仍然困着,但没有乱动,顺从地配合他的动作陆光宗叹息一声,双眼半阖,意外流露出慵懒神色,他手腕一个翻转,红布掉落在地。
“娘子一直都是这么好看。”他满足笑道,“也算……不枉此生。”
关志行要的从来不是强迫林年和谁结亲,他要的是侯府的那笔嫁妆。
那可不是一般的钱财,侯府女儿出嫁,总会给些寻常外界不易得到的稀罕物品,这些东西就能抵得上这些银两绸缎,在外头当铺里足够卖出天价来。
这些东西不外乎是,从皇宫里赏赐出来的首饰胭脂,红珊瑚夜明珠。
他这些天快憋坏了,手上的银两被他花的差不多了,本来还在心里劝慰自己要及时收手,但一路过挂着牌子的赌坊,他这心里就总是痒,好像有只老鼠在他心尖上乱挠乱咬。
蔡氏没少因为这件事和他闹。
本来他们家就不是什么夫妻和睦的地儿,年轻时的蔡氏有些小姐脾气,关志行就喜欢这种娇蛮的感觉。然而等人老珠黄,娇蛮变成了泼辣,这让他尤其不耐烦。
尤其是最近蔡氏在家里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他再去赌坊,把手里银子全赌没了,她就一头吊死在这房梁上,吊死之前还要把周围邻居全部喊过来,让他们看看他的罪行!
说他是个败家财的赌鬼!是个逼死媳妇的扫把星!
全都是这娘们瞎闹,才会把他刚起来的手气全给冲没了,关志行气不过,骂不过,也没法打,于是平时整天往外跑就是,不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怕看见蔡氏那张脸吐出来。
她有次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没能耐,一个大男人,连她一个女人都养不活。
什么养得活养不活的,这手气就这样,他也不能凭空从天上抓下钱来啊?!
这时蔡氏说,赶紧再去捞一把银子,她房间里有处地方有点漏水,得找人来修修,估计要耗掉一大笔的银子。
然后他们就接到了侯府主母的来信,告诉关志行,把林年嫁出去,给他一笔大钱。
事实上主母的意思是把林年嫁给当地人,结亲生子之后,这个庶女便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碍她眼。
然而关志行学堂没上过几天,只能看懂些简单的字,主母信又写的文绉绉,晦涩难懂,他挑了些容易的看,变成了赶紧把林年嫁出去,给他一笔钱。
关志行的注意力被那笔嫁妆吸引了。
现在林年成功的结了亲,他吞了那笔着实不菲的嫁妆,家里蔡氏便不再哀声怨道,他也能在赌场里过几天花天酒地的日子,喝点小酒,赌笔小钱,就算输光了也没关系。
“关兄,今天怎么见你,这么大方啊?”旁边一个醉鬼捅了捅关志行的胳肢窝,笑起来的时候,从嘴唇里冒出一股股带些臭气的酒味。
关志行也喝的不少,他手上拎着酒壶,不假思索地道:“我——我哪天不大方,嗝,老关我,我今天有钱了!有了大钱!请诸位兄弟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全场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一个低调的人坐在桌子旁,面前仅仅摆放着一壶酒,举杯时只挨了一下唇,滴酒未沾。
等这些人全部闹腾起来,各处充满了群魔乱舞的人时,他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容:“让开,都让开,老子要上厕所!老子尿急!尿急!”
有人注意到他,笑道:“就这点肚量,不够看!”
“看不了,看不了。”他拱手,粗声粗气地说,随即离开这间赌坊,脸上神情沉寂下来,恢复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
陆光宗在树后面啧啧称奇:“你这变脸的本事,我真是看一次吓一跳。”
“殿下,关志行私吞了王妃的嫁妆。”他平淡道,一点看不出来、原来快憋不住尿,脸都涨红了的模样。
“狗东西,就知道有什么事情。”
陆光宗冷静道:“你继续在这边盯着,有什么事情报给我。”
他一脸胸有成竹地转过身,下一刻脸上便泛起藏不住的笑意,怎么样都忍不住心中那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愉悦。
姐姐肯让他叫娘子了。
娘子给摸手了。
娘子给掀盖头了。
嗷呜呜呜呜呜——
参谋道:“殿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陆光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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