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一拍镇纸,很有惊堂木的效果,堂内众人都被巨大的响声吓一跳:“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本官最厌说话含糊、不清不楚之人!”
“启禀大人,我学过点穴功夫,但是因为没有用心学,所以点穴这门功夫欠缺了点稳定性,换言之也就是时灵时不灵,点不点得成功,一切全凭运气。”
“谁可以证明?”
“我的书童谢武甫,点穴就是他教我的。”
大官反复咀嚼“谢武甫”三个字,一惊,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
“大人、大人,怎么了?”
大官回过神来,擦了擦汗,神色如常地坐下,继续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王易安回忆老半天,不知道某一天开始,两个人就没有正面接触了,应该只是在课上看到过。
素衣小弟不满:“大人,既然王家易安的点穴功夫是谢武甫教的,那谢武甫肯定能随意使出点穴,你不应该带他上来问问吗?有些事情可不一定需要主子亲自去做!”
“本官是大人还是你是大人,你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本官这官位让你来做如何?”
素衣噤声了,啥话也不敢说。
“本官累了,今天就到这儿。”
第二天,陆陆续续地盘问了很多人,其他人都再正常不过,据实交代,没有什么异常,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苏晚冬,她神色怪异,手直发抖,江余察觉到,以为她生病了,征得大人许可拉她走了。
回去的路上,苏晚冬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江余搔搔后脑勺,表示不能理解。大人直觉有异,派侍卫跟了上去,跟了许久,两人回了房,没什么可用的信息。可谁知不过吃了顿饭回来,房间里便没有了苏晚冬,侍卫急急躁躁地去找,在黄北山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发现了她。
那个侍卫恼羞成怒地踢了树干,现在好了,面前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又死了一个人!自己怎么向大人交代!
进行尸检的时候,仵作惊讶地发现死者竟是个女子,同时她手里攥了小块布,立马报给给大人。
大人来看了尸体,不知道苏晚冬女扮男装的目的是什么,但这块布,他反复打量那块布……这肯定是死者趁凶手不注意扯下来的,现在只要把布拿去比对,就知道杀害苏晚冬的凶手是谁。
正要出门,江余却拿了东西过来,那是封遗书,忍着心里的悲痛对大人说这是苏晚冬留下的。
大人看了后沉默不语,信上大意是,苏晚冬是个女子,从小渴望求学,但历来没有女子入学的传统,于是她想出女扮男装的点子,来到了鹿山书院读书,原本相安无事,某日却被黄北山发现真实身份。黄北山以此要挟,胁迫□□了她,她害怕,却无能为力,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黄北山一个人□□了她还不够,还想让小弟也来,苏晚冬听此消息不堪□□,买来蒙汗药,约他到后山,偷偷喂他吃了,拖延着时间,待药效一发作,便直接把他推下山,害怕他没死,又去找到,黄北山奄奄一息,她埋了他,泥土堵住呼吸,浑身重伤又乏力,不能动弹,很快就断了气。
原以为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造化弄人,苏晚冬自知逃脱不了,便留了遗书,只得以死谢罪。
江余请求大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事关苏晚冬的名节,本来丧女就悲痛,若是知道女儿生前被如此□□,只怕当即悲痛过度,当场气急身亡。
“你来看看,有没有见过与这块布同等料子的衣服?”
江余目光闪烁,艰难开口:“敢问大人从哪拿到这块布的?”
“死者手中攥住的便是这块布。”
江余难以置信:“大人,这是我衣服上的布。”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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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想起了大哥的那封信,拿着便来找大官,谁知被重兵把守着,他只得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
四下寂静,偶有谈话声,素衣向后门看去,谢武甫和江余交谈的声音入耳,他们只不过在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素衣转过头,没再注意那边,这时候有人请他进去,大官正坐在一棵青松下,慢慢品茶,壶里热水咕嘟咕嘟,面前摆了还剩一半的茶碗,素衣不疑有他,对信件的事一一道来,大官看了几眼,与黄北山平时的笔迹微微一作对比,便不再看了,放到一旁,说他会叫人仔细验对,让素衣先回去。
素衣回去越想越不对劲,谢武甫当时与江余交谈的方向,极像是刚从后院那道门里出来一般,且大人的状态,又像是刚刚会完客人,莫非……大人会的客人是谢武甫?
可是,他们俩怎么会有交集?相见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奇怪!
第43章 其凶江余
鹿山书院不过半月, 死了两个人,众学子人心惶惶, 每日在书院里担惊受怕。
“山长,爹娘让我回家休息段时间, 请准假。”
山长无可奈何地盖了章准了假。
这是今天第七个了,他很是头疼,这等痛心疾首之事何时才能告一段落。
“山长,大人让你赶紧过去,凶手已经查出来了。”
“凶手是谁?”
“呃……山长,我不好说,你自己过去看吧!”
山长赶到济世堂, 只见大人坐于高堂,十个侍卫分站两旁,手中拿着棍棒, 庄严肃穆,江余跪在堂下, 众学子挤在门外看热闹。
“宋山长, 你来了, 赐座。”
山长狐疑地看向江余,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不过再深想, 江余连跪的跪得规规矩矩,足见乖巧,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呢?
待山长坐定后, 大官面不改色是,用镇纸狠拍了一把桌子,斥道:“江余,你先后杀死黄北山、苏晚冬两人,罪大恶极,你可知罪?!”
江余眼睑下垂,沉默不语。
“来人,上证据!”
有好几样证物端在山长前,山长经大人的授意,一一检验面前的证物,有件陈旧衣物,有块同色系破布,有两封信,一张字帖。
“这两封信,一封是黄北山寄回来的信,一封是苏晚冬的遗书,虽然字迹千差万别,但里面都有相似之处,我已叫人拿来你的字帖,山长可比验一下,是否‘有’、‘请’、‘请’字最下面都少了钩收尾?”
山长不敢相信地翻来覆去比对,最后事实摆在面前,他无比痛心地点了点头。
“黄北山的字迹我已叫人确认过,他笔风刚健,竖是竖,钩是钩,区分很明显。而苏晚冬的字清雅秀丽,钩虽不似黄北山直硬,却也是能辨别为钩,而江余惯于将钩变竖,虽能模仿他两人的字迹,但长期养成的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块破布大家可看到了?这是死者苏晚冬手里攥着,费了好大劲才拿下来,经确认,乃是旁边那件衣服扯下来的一块,而这件衣服主人恰恰是江余。”
下面凑热闹的学子听说此事,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江余平日里看起来温和有礼,正直不阿,没想到看起来还会杀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然也有人不相信,但证据摆在面前,江余确实穿过那件衣服,他们也无话可说。
山长同样也是无可奈何。
“江余,证据在前,你还不交代杀人动机么?黄北山与你无冤无仇,苏晚冬还是你朝夕相处的室友,亏你也下得去手,真是狼心狗肺,枉为人!”
“黄北山仗势欺人,我老早就看不惯,亏得他还如此威胁苏晚冬,我气不过,约他出来,用了迷药,他只当周围花香沁人,无甚防备,上了套,趁他动弹不得我便推他下山。至于苏晚冬,她胆小怕事,那日经大人一盘问,便想把我说出来。我是为了她才干出这事,她竟然要揭发我,实在寒心,留下她也是祸害,横竖我也回不去了,用同种手法将她杀害,模仿她的字迹写了遗书。却没想到百密一疏,她死了也不肯放过我,扯了我衣服碎布。木已成舟,我已然无法置身事外,不如认罪。”
“江余,你简直糊涂!错了,改就是,何必一错再错,破罐子破摔!”
江余笑了,笑得很惨然:“我没得救了。”
山长道:“事到如今,你如何与你爹交代,我又如何向你爹交代?!”
大人一眯眼睛:“宋山长,听闻你与江余父亲是旧相识,本来凭江余身份是进不了鹿山书院,你帮扶着他进来,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怕是你也逃不了……”
“我的过失自会承担,与别人无怨。”
“那好,秉持公道正义,特押自牢中,三日后处斩。”
当王易安从山下给谢武甫买完生辰礼物回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震惊到极点,江余怎么可能杀人?!
她一直念叨着不相信,不相信江余杀了黄北山,不相信好好的苏晚冬突然死了,不相信还是江余杀了她,更不相信江余三日后处斩!
王易安托人,用银子疏通,终于得见江余一面。
江余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仰头看着墙上小窗,窗格狭小,透进来的光寥寥。
王易安觉得他走了神,双眼空洞起来。
那一刻王易安觉得他是被折断了双翼的鸟,他丧失了灵魂,这世上已经留不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