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她打开了伸过来的手,后退两步,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抵在脖子上,决绝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谁敢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第53章 苏醒
几个仆役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小姐珍重啊……”
她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有人想上前一步,她手中的簪子便深入一分,仆役看到她脖颈上殷红的血,连连叩头,请求她放下。
“不用你们伺候,都出去。”她说,“我自会收拾妥当,若想好好跟老爷交差,就出去,否则,我今晚就让他看到我的尸首。”
几个仆役唯唯诺诺,不敢上前,也不好退出去,直到她手中的脖颈上的血顺着衣领流下,他们才哆哆嗦嗦地退到了门外。
她松开了手,身子一软,坐倒在地。
门外响起了人声,她看着映在门窗上的交头接耳的人影,淡淡一笑,握住了烛台。
穆清,俞风。
你来不来。
你若看到这火光,会不会来。
若有这个机会,你会不会带我走。
家仆察觉到异常时,里面已经有浓烟冒出来,他们慌乱地拍着门,门内却被紧紧锁牢,木桌木柜牢牢地挡在门后,他们破窗而入,屋里的火见了风,起得更甚,连着燃起了周边的房屋。
她听见谢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蠢货,我怎么吩咐你们的!今日小姐若是出了差池,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可嗓子里呛进了浓烟,一丝声音也发不出,躺在地上,火光灼在背上尽是刺痛,耳边是纷杂的哭喊声。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映入她眼中的,只有熊熊的火光。
完全陷入黑暗前,她看到火光中走来的那人,浅浅弯了下嘴角,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释然了。
如此,便好。
那夜,谢府起了大火,府中一片慌乱,火势由谢家小姐闺房所起,谢恒下了命令,小姐若出了事,所有人都得陪葬。全府上下疯了一样地找寻谢莞陶的身影,可谢家小姐,却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京中人人都传是司徒家的公子克死了未过门的妻子,司徒家大怒,退婚后便和谢家断了联系。
不到一月,谢恒落罪,被流放到西荒之地。
在京中显赫了多年的谢家,短短数月便倾然没落,如同被抹去了痕迹,只存在于人们饭后闲余的谈资中了。
她是谁……
她看到那人,身着一袭白衣,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我喜欢陶陶。”
又看到那人,一双凤眼微挑,手撑在她耳边,带着笑意跟她说:“我是你相公。”
“穆清……”
“俞风……”
她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
过去的种种交缠错杂着,在脑中盘桓,却又如被长剑分割开来,毫无联系。
恍若过了两世。
她动了动手指,碰到了柔软的床褥,手上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正真真刻刻地躺在床上。
“陶陶……”
那张脸在她眼前晃了晃,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林司舟又唤了一声:“陶陶。”
俞陶陶看着林司舟,双眼渐渐回神,一出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林……司舟?”
“是我。”林司舟轻声道,“你昏睡了两日,终于醒过来了。”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却并无多少欢喜,反而带着隐隐的忧愁。
她茫然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中了药,还失了血,一直昏迷不醒。”林司舟顿了顿,“是俞风把你送过来的。”
中了药……她闭了闭眼,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他们被司徒家的护卫追捕,她被俞风紧抱着跳进了河流中,她被带上了岸,俞风身上有血……
她猛然惊醒,死死地抓着林司舟的衣袖:“俞风呢?”
“他中了箭,箭上有剧毒。”林司舟似有不忍,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那一箭离心脏只差半寸,若是再偏一点,可能就……”
俞陶陶想起身,可是刚刚挪动一点,腹部便传来剧痛,她紧蹙着眉,汗水顺着脸庞滑下来:“他现在在哪里?”
“我已寻人找了解药,只是那毒虽解,药性却还未散,还需待几日,将余毒清除干净。”林司舟把她身上方才滑落的被子拢了拢,“他中了箭,又在河水中浸泡了那么久,还要抱着你,白天他不能来,一直到夜晚才从我府中院墙上进来,我见到你们时,他已是强弩之末,来不及说话便昏倒在地。”
“药师说,他先前吃了压制毒性的药,才强撑了这么久,只是那药有反噬作用,所以解了一毒,仍有余毒。”说到此,林司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宽慰她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便是,在我府上好好休养,至于司徒家,我自会解决……”
后面林司舟在说什么,她已听不清了,脑子里只不断回响着俞风中了箭伤这几个字,她只想马上看到他。
她想到失去意识前所看到的俞风苍白的脸色,强忍着不适,想要坐起来:“我要见他。”
林司舟按住她:“陶陶,你现在身子虚弱,不比他好多少,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要见他……”俞陶陶仿若没有听到林司舟的话,只是在不断重复道,“我要见他。”
“陶陶,你不能去。”
俞陶陶推拒着他,声音嘶哑道:“为什么不让我去?俞风他怎么了?他如今是好好地躺在府中吗……你不让我去,是不是在骗我,我要见他,你让我去见他。”
“陶陶!”林司舟制住她细微的挣扎,看着她,双眼中尽是哀痛和不忍,“你不能去,你……小产了。”
她愣住,看着林司舟,似乎不解其意。
林司舟道:“陶陶,你已有两月的身孕了,你……不知道吗?”
身孕……她怔怔地看着他,手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腹部,那里曾经……竟是有了她和俞风的孩子吗?
没了……
“你现在身子很虚弱,就当为了俞风考虑,也该静心修养。”林司舟看出了她的思虑,看了眼身后的嬷嬷,那嬷嬷便从一旁端了药来,坐在床边准备侍候她喝药。
林司舟说:“俞风尚在昏迷中,等他醒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你不必忧心,我说的皆是实话。”
她看了林司舟一眼,自己接过了碗,仰头将药饮下,躺下身子闭上了眼:“我想休息了。”
林司舟会意,只留了两个留守的人,便起身离开了。
她紧紧攥着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墙壁,近日来的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她还记得得知穆家满门抄斩时万念俱灰的心情。
她生下来便没有母亲,谢恒也没有再续弦,府上有几个姨娘,对她好也只是因着她谢家嫡女的身份,谢恒更是很少过问她,只有在看到那些功课、女训的时候,她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父亲。
她在凉薄的环境长大,小时候懂了那些姨娘的勾心斗角,长大一点,就隐隐知晓了谢恒的所为,偶然几次谢恒召见她的时候,她心中更多的却是恐惧。
除了穆清,她不知还有谁是对她好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穆清的时候,那人坐在亭下看书,穆伯伯跟谢恒谈话之际,就叫了他过来,让他带着她在府中转一转。
穆清当时眉眼都还稚嫩,看起来却十分可靠,听见穆成良的话便走了过来,问她:“你唤什么名字?”
她记着嬷嬷的教导,怯怯地看了谢恒一眼,谢恒却笑道:“穆小公子在问你名字。”
她红着脸道:“我唤作菀陶。”
他便叫她道:“陶陶。”
她看着穆清,满心想的都是这个小公子可真好看,她跟着他,没一会儿走累了,一路上她见识到穆清的好脾性,心里欢喜,就大着胆子问他:“我能拉着你的手吗?”
穆清就伸过手来牵着她:“当然,你若累了,尽管牵着我就是。”
所以她每次累了,都去牵他的手,渐渐就成了习惯,从幼年到少年,从懵懵懂懂到情窦初开。
那时候,谢恒乐得看到穆清跟她在一起,甚至少见地在她面前展现了慈父的姿态,笑着问她;“女儿以后可想嫁到穆家去?”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后来,又是谢恒,让穆清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京中人都说谢恒疼爱自家千金,怕她受委屈,连新夫人都不曾娶,只有她知道,这宰相千金的光鲜名头背后究竟是什么。
只有看到穆清的时候,她才觉得,身为谢家之女原也是幸运的。
谢恒与穆家交好,外人便道宰相千金和将军之子是如何般配,道文臣武将两个家族联姻,是怎样一桩美事。
她听到那些话便悄悄告诉穆清,穆清却告诉她不是这样。
穆清说,只是因为她是陶陶,他是她的穆清哥哥,两人在一起,才是一段好姻缘。
以前她不懂,如今却是懂了。
即使他是俞风,她是俞陶陶,他们在一起,仍旧是最好的。
谢家没落,她不会一点感觉也无,可是她一想到穆清还活着,那晚他真的出现在了火光中,她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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