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万全,高五用了镇抚司加大内的手令,调了本地的军队一路护送。
马车中,仙草靠在赵踞怀中,手指抚过他肩头给割破了的袍子,心有余悸,方才仙草扒开他的衣裳反复确认并无受伤才罢。
可若是那一刀再近些,后果不堪设想。
仙草轻声:“你不怪他们吗?”
虽然仙草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赵踞却竟明白:“他们不过是给人利用而已。何况朕也平安无事。”
且皇帝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放徐慈回去,以徐慈之能,驯化清流社指日可待,到时候清流社就算不被朝廷所用,也是极大助力,何乐而不为?
仙草却幽幽地叹了口气:“皇上你方才没有伤到阿琪,我……很高兴。”
赵踞唇角一动:“莫非在你眼中,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
仙草轻声道:“毕竟在那种情形下,就算皇上你杀了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皇帝在间不容发的时候变招,只打晕了袁琪,让仙草又是惊讶,又是感激。
不管怎么样,皇帝还是肯听她的话的。
仙草心中有些软软的,她静静地靠在赵踞怀中,似乎能听见皇帝沉稳的心跳声。
赵踞垂眸看着仙草,心里所想的,却是她先前迎着袁琪的剑,奋不顾身挡住了自己的样子。
皇帝心头一热,悄悄地把仙草的手握住,问道:“在想什么?”
仙草心中其实正在想他,但却不愿说出来。
于是道:“今儿高公公怎么正在,不是皇上安排的?”
本来仙草以为赵踞知道,可当时高五出现的时候,皇帝问了那一句,显示他也不知情。
赵踞一顿,旋即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朕命传了高五,让他亲自带人,去寻拓儿下落的。”
仙草其实已经有些预感到了,见皇帝承认,蓦地坐直了:“真的?”
赵踞看着她渴盼的眼神:“当然了,难道真跟你想的一样,朕对拓儿不闻不问吗?自然是要派最精锐的人去寻。”
仙草对上皇帝的目光,眼中的光芒却又慢慢地收敛了。
赵踞道:“怎么了?”
仙草勉强一笑:“没什么,我只希望,那孩子能够尽快回到……咱们身边罢了。”
原来仙草是极为聪明伶俐的心性,听皇帝说派了高五,她心中就知道了必然是因为拓儿难寻。
不然的话,以高五的身份,怎可能轻易动用,何况外头还有一个谭伶呢。
而赵踞之前不想跟她吐露的缘故,自然也是怕她多心想到。
如今见仙草默然不语,赵踞便道:“朕本来想,得到确凿好消息后才跟你说,免得你又牵肠挂肚的。瞧,这不是?”
仙草心头酸楚,这些日子虽然并不曾跟皇帝提起自己对拓儿的思念之情,可心中如何能够不惦记。此刻压抑的情绪一涌而出,泪滚滚而下,无法遏制。
仙草不愿让皇帝看见自己的泪,便埋头在他怀中,身子却难以自控,哭的微微发颤。
赵踞抱紧她:“你再这样,朕有什么……都不会轻易告诉你了。”
仙草把他的衣襟抓紧了些,哽咽道:“不许。”
赵踞道:“那答应朕,不要再哭,更不许再自伤。”
在从前,居于深宫的徐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到这种柔弱之极的地步。一旦想起拓儿,心里酸软的无法形容,像是会在伤心的哭泣之中灰飞烟灭。
她曾经习惯在赵踞面前摆出不可一世、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姿态。
但是现在所有的伪装却都消失殆尽,反而……如今只有皇帝才能依靠似的。
泪把皇帝的胸前衣襟都打湿了一大片,中衣都透了,湿湿地贴在他的肌肤上。
仙草喃喃道:“我好想他,踞儿……我真想、想那孩子,一想起来,就像是有人捏着我的心,喘不过气来似的,疼的厉害……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会回来的,是不是?”
赵踞默默地听着,直到仙草说完,才淡然笃定地回答道:“当然了。朕曾答应过你,你莫非又忘了?”
他的话总有定心丸的功效,仙草缓缓抬头,像是在大海之中捉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我想亲自去找拓儿。”
赵踞心头一惊。
皇帝定了定神,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你去找反而添乱,只怕你把自个儿也丢了呢。何况,高五他们不比你利落在行?若他们找到了拓儿你却不在,又如何算?”
皇帝口才一流,理论更高。
仙草愣怔:“可……”
皇帝不等她说完:“傻阿悯,有朕在,你还怕什么?”
“莫非你不信朕?”他轻轻地捏着仙草的下颌,低头将她脸颊上的泪一点一点吻去:“相信朕,好不好?”
此刻对仙草而言,皇帝的话便是真正的圣旨、明光,当即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车轮滚滚,外间马蹄声连绵不绝于耳,是护送的军士有条不紊地随行,却听不到一声嘈杂。
车中,皇帝微微一笑,慢慢地将她脸上的泪尽数吮去。
可是,皇帝温柔的吻慢慢地变了意味。
仙草朦胧察觉到,正欲躲闪,已经给皇帝封住了双唇。
那一声抗拒的低呼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已经给堵了回去。
偏又是她最软弱的时候,被皇帝牢牢地困于怀中,竟没有办法抗拒,也无力抗拒,只能任凭他为所欲为。
“阿悯、阿悯……”情动以极,皇帝在耳畔不停地唤着,反反复复。
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喘息。
两人在车厢之中,一窗之隔就是千军万马。
皇帝真的……竟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失神之际,仙草重又沁出泪水。
只能死死地咬住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响。
***
因为担心节外生枝,剩下的路程,几乎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只又走了五天,便已经抵达京城。
小国舅颜如璋早带了人提前迎了出城,同时带着的还有皇帝的龙袍。
雪茶伺候着皇帝更换了衣物。
看惯了皇帝穿着常服时候的模样,又看到那辉煌闪耀的明黄色袍子,竟觉着有些莫名刺眼。
直到皇帝走过来抱住她,半是戏谑地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朕看什么?有那么好看么,嗯?”
意犹未尽地俯首,在她颈间重重亲了口。
马车驶向东华门的时候,仙草还是惴惴不安。
对于紫禁城,她打心眼里是抗拒的,毕竟对她来说,宫内留给她的美好记忆实在不多,甚至恰恰相反。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一点不同了。
第186章
皇帝离宫月余,满朝文武跟满宫妃嫔自然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闻。
幸而有个颜如璋在京内,跟高五里应外合,那时候高五还没有给皇帝调出京,在高五去后,颜如璋本有些疑虑后宫的情形该如何料理。
可让颜如璋意外的是,跟朝廷上的局面相比,宫中简直可以称得上风平浪静。
颜珮儿身为后宫品级最高的贵妃,近来身子大好,终于能够打起精神料理六宫之事。
原先方太妃没有出事前,是她跟江贤妃两人统理后宫,如今方太妃也已作古,只剩下江水悠一人。
以江水悠之能,本来也可以将后宫料理的妥妥当当,但她品级虽高,偏偏出身却只是御史之女,先前选秀之时进宫的就有几个公侯府内的姑娘,哪一个也不容小觑,倒是让江水悠有些为难。
尤其是皇帝这段时间内不曾出现在后宫,自然也有人从外头听见了些风言风语。
妃嫔们倒是不敢直接去找颜珮儿,只是来询问江水悠,问皇帝如今何在,为何竟多日不在后宫出现。
这些人伶牙俐齿的,论起心机来也着实不差江水悠多少,不容轻易欺瞒,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眼见江水悠弹压不住。门外却报说贵妃驾到。
江水悠本以为颜珮儿是要趁机来针对自己的,却想不到,颜贵妃这一次来,却是帮她解了围。
面对众妃嫔,颜珮儿气定神闲地在上位坐了,方淡淡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些逾矩了,在江贤妃这里吵闹些什么?”
旁边的陈婕妤含笑道:“娘娘明见,其实姐妹们并不是吵闹,只是许久不见皇上,大家未免有些心急了,因贤妃娘娘代理后宫,大家才来平章宫,想得娘娘一句话,好让大家安心而已。”
陈婕妤是秦国公府的嫡出,秦国公府跟颜府素有交际,所以陈婕妤没进宫之前就跟颜珮儿相识。
颜珮儿微微一笑道:“你们若想安心,如何不去富春宫?”
大家面面相觑,旁边苏美人也陪笑躬身道:“娘娘身子不好,一直都在静养,我等怎么敢打扰呢?”
颜珮儿波澜不惊,淡淡说道:“本宫知道,各位姐妹都很体谅,不过大家放心,本宫的身体已经无恙,从此之后,会同贤妃一块儿统理后宫之事。”
大家彼此相看:这就是说,从此后,后宫就不是江水悠一人说的算了?贵妃娘娘这是要夺权了。
“可都听见了吗?”颜珮儿淡淡道。
众人忙又齐齐低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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