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听她又提起了朱冰清,脸色微变,然后笑了两声。
朱太妃很是诧异:“皇上你笑什么?”
赵踞瞥着她:“朱冰清为何会死,难道太妃不清楚吗?朕早就命人将她的伤口缝合,可是太妃却坚持不许,甚至让方太妃跟你一块儿瞒着朕,这才导致她照了镜子后,无法自制重又伤口开裂而亡。太妃若是关心她的性命,当时就不会为保住她的脸而不理她的生死了。”
朱太妃嘴唇抖了抖,低头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但是皇上总该明白,若是冰清的脸毁了,皇上从此只怕就不会再待见她,她在这后宫之中终究也无法容身。”
“她怎么不能容身,”赵踞冷道,“她是朕的充媛,是后妃,难道非要为妃为后,才算是容身?”
朱太妃眼中泪涌:“皇上不是女子,自然不知道身为后宫女子的心思。”
赵踞道:“朕不懂,也不须懂,朕只知道,有的人依仗身份,最喜抗旨不尊。”
朱太妃双手握紧,红着眼眸道:“皇上现在、难道是在跟我算旧账吗?”
赵踞慢慢道:“旧账倒是可以不算,那朕跟太妃算一笔新帐如何?”
朱太妃诧异:“皇上在说什么?”
赵踞盯着她道:“禹泰起一行人在宿州遇袭,死了五名宫女,这件事跟太妃有没有关系?”
朱太妃微微震动,继而忙道:“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雪茶在旁边听了个正着,不由满面惊愕。
赵踞问道:“真的跟太妃无关吗?”
朱太妃意态坚决:“我就算是手眼通天,也不敢向着朝廷一品大员下手。”
赵踞道:“那是当然,所以那些刺客并不是冲着禹泰起去的,而是冲着宫女。”
朱太妃的眼神闪烁,才又要说话,赵踞淡淡道:“朕还没有告诉太妃,那些刺客委实不中用,死的死,伤的伤,其中一名刺客给禹泰起生擒了,那人已经交代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冷冷静静地看着朱太妃。
这种眼神,像是用极薄的刀子,把人的脸皮割开。
朱太妃给他冷峭地逼视着,加上连日来的重压让她不堪承受,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交代了又如何?!皇上你为什么不相信,那日乌鸦袭人,是鹿仙草搞的鬼!就是她!若没有她,冰清也不会死,还有国公府,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赵踞笑道:“是吗?”轻描淡写的口吻。
朱太妃本来愤怒之极,看到皇帝如此的反应,却又是惊心又是失望:“皇上,您为什么竟然……”
不等朱太妃说完,赵踞淡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定国公府也是走到头了,竟连遮掩都不要了,三千只翠鸟的羽毛,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就连内造局也不能有这样的手笔,朱家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朕那时候还只是怀疑朱家的财力来之不明而已,没想到定国公府竟然另有靠山。”
朱太妃睁大双眸,眼中隐隐地泛起了骇然之色。
赵踞的声音犹如坚冰,目光凉若秋水:“定国公背靠蔡太师,表面却站在朕一边儿,真是好一招阳奉阴违,可是定国公到死也不知道,善泳者溺于水,到最后,没有一边儿会救他。”
反而都欲杀之。
朱太妃倒退一步,满面骇然:“你、你原来……”
一改先前的语重心长跟无奈之态,赵踞冷笑道:“另外,太妃你在宫内所做之事,朕也并非不知,只是朕念你是先帝的妃子,才并不为难。希望太妃也好自为之。”
朱太妃已经站不稳了,摇摇欲坠。
赵踞并不看她:“太妃伤心过度,不宜出外,即日起留在宫内静养。”
这就是变相幽禁的意思了,随着朱太妃而来的众人尽数心惊。
朱太妃颤声道:“皇上,你不能这样!”
赵踞回身负手:“送太妃回宫。”
“皇上!”朱太妃还要大叫,早有眼明手快的内侍上前,半拖半扶着朱太妃去了。
直到殿内重又消停了,雪茶兀自痴痴呆呆地不能出声。
赵踞回到桌前落座,扫了一眼旁边的玉狮子,抬手拿了过来,却又用力砸落在桌上。
幸而那小狮子坚硬,并无损伤。
反而是雪茶给惊醒了,他忙凑过来:“皇上,您方才说的是真的?那、那些刺客……是太妃娘娘所派?”
赵踞道:“朕本来只是疑心,随口诈她一诈而已,没想到她果然竟招认了。哼,这朱家也是太猖狂了,竟到了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之前朕还对他们略存几分怜悯,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
雪茶又想起方才赵踞说的,定国公早先其实是蔡勉的人一事,顿时叫道:“可不是吗,之前蔡太师命人抄检了定国公府,奴婢们还替国公爷叫屈呢,这样看来,真是活该!早就该抄了他们!”
赵踞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却又无奈地一笑。
雪茶又心悦诚服地说道:“还是皇上英明,一早就看穿了定国公的为人。奴婢突然间就安心了。”
“你安心什么?”赵踞问。
雪茶笑眯眯地说道:“皇上这样英明神武,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您的眼睛,皇上又说鹿仙草死不了,那么那小鹿崽子一定也还活蹦乱跳的呢。”
赵踞的心一紧,看着雪茶眉开眼笑的样子,他的心里却仿佛才喝了一杯苦茶,那涩涩的苦味慢慢散开,直沁到了舌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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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山东地界的时候,正是正月十五,万家团圆的佳节。
当夜宿在了兰陵的驿馆之内,耳畔尽是爆竹跟烟花的声响,站在驿馆的廊下,能看见璀璨的烟花在墙外绽放的华美姿态。
剩下的几个宫女,小翡,夏叶,慧儿跟彩儿也都站在廊檐下仰头观望,若是在先前,慧儿只怕又要撺掇仙草出去看热闹了,但是经过上次那场生死,小丫头也怕了,不敢再胡闹,只规规矩矩地在驿馆内。
大家吃了饭,暂时并无睡意,加上又是佳节,便聚在厅内闲话。
小翡便问慧儿:“妹妹的家里人也都在京城吗?”
慧儿说道:“我是山西人,早先逃难来到京城的,家人早就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
夏叶说道:“原来你是山西的,我是河北的。老家在邯郸。”
彩儿问:“是邯郸学步的那个邯郸吗?”
夏叶笑道:“是吧。妹妹你是哪里人呢?”
彩儿抿嘴说:“我是江南人士,小地方南浔。”
“难寻?”慧儿诧异地问,“怎么个难寻法儿?”
大家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仙草听到夏叶说自己是河北的,早留了心,忙道:“你家既然是河北的,咱们这一路往西北而去,应该是会经过河北的。”
夏叶道:“虽然是经过,但是因为跟着将军,自然不能随意走动,何况河北也是极大的,不一定能够经过邯郸。我也只勉强地当作回了一趟家罢了。”
最后一句话,让众人都有些思乡情浓。
仙草却道:“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的家乡是在将军行路上经过的,等我给你仔细打听打听,倘若你运气好经过邯郸呢?”
夏叶感动,忙起身行礼:“我先多谢姑姑了。”
大家说了半晌,各自散了,只有慧儿还陪着仙草。
因见左右无人了,慧儿才悄悄地跟仙草说道:“姑姑你何必要去帮夏叶,可知道因为禹将军对你跟对别人不同的缘故,她暗地里跟小翡嚼舌你呢。”
仙草道:“是吗?”
慧儿道:“当然了,叫我说就不用理她。其实上回禹将军之所以那样儿,也是因为大家推姑姑出声求情的原因,他们不感激也就算了,说那些有的没的。”
仙草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什么,随他们说就是了,我横竖问心无愧。”
慧儿叹道:“好姑姑,你明明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怎么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听他们说的那么可怕,简直让我以为你是青面獠牙的呢。”
慧儿去后,仙草回到内室,匆匆洗漱完毕。
回到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过了半晌,她抬手入怀中,掏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龙形玉佩。
这正是之前在宫内,她跟颜如璋讨要“差旅费”的时候,颜如璋抵押在她这里的。
后来因为禹泰起走的急,颜如璋大概也贵人事忙,果然忘了派人送她银子,仙草就光明正大地将此物笑纳了。
那天晚上禹泰起来叫她“暖床”,仙草一通胡诌,但任凭她口灿莲花,禹泰起并不能轻信。
仙草无奈之下,就拿出了这枚玉佩,郑重地举在手中,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是小国舅给我的定情信物,原本是皇帝赐给他的,非常珍贵,若不是跟我有那样不为人知的私情,他也断然不舍得把此物给我。”
禹泰起仔细看了会儿,果然认得是大内出品之物,这才半信半疑了。
“玉佩啊玉佩,没想到你关键时候还能保命。”仙草喃喃说罢,亲了亲那佩玉,又小心地送回怀中。
她枕着手臂,心中盘算。
这连日赶路无事,仙草心里把之前的事情又格外仔细地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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