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顾全大局是您必须要做的。”随着许叔的话，一种残兵又要跪下。
霍北表情平和地冲他们摆手，“我知道。”
许商困惑地看向霍北，他并不觉得霍北就会因此而妥协。
“蛮夷兵力如今只剩两万，贺东带着的那两万援军一到，我们的困境就立刻破解。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守住北江，多争取时间就好。不过四个时辰，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坚持下去？”霍北说得简单，心里当然知道这四个时辰要守下来，是难中之难的事情，但他是将军，所以必须当得简单。
霍一拦住许叔的急迫，自己冷静询问：“将军，您还是打算带着那些兄弟们和蛮夷人厮杀，让我们等着吗？即便能拼死守住，四个时辰过后，恐怕剩下的兄弟不过十人了。”也许会更少。
霍北在桌后坐下，“当然不只是那些，你们同样是霍家军的士兵，没有任何人会是废人。既然你们已经可以自由移动，那就随我一起吧。”
霍一等人闻言都立刻神采奕奕，一副恨不得立马上战场的样子，只有许叔还在忧虑，“将军，若如此，恐怕我们是要连累大家一起死在战场上的。”许叔比谁都看得明白他们失去了什么，在战场上他们根本不能为将军为北江做什么，拿不了战刀，甚至有些连移动都很困难。
许叔的话，浇灭了霍一等人的热情，是啊，他们差点都忘了，他们已经不能好好战斗了。
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无精打采的样子，霍北轻敲在面前的桌面上，然后在他们看过来时开口：“谁说我们一定要出战？”
在众人的不解声中，霍北进一步解释，“四个时辰不算短但也不算长，如果我们还像原来一样，直接和那两万蛮夷人对战，恐怕累都能拖垮我们。但是如果我们剩下的两百士兵，死守住城楼，蛮夷人想要攻进来，也不是易事。”
许商听后连连点头，这既能最大限度地调用所有的兵力，又可以尽量保存体力，不用在下方四处阻截蛮夷人，只需要凑上来就杀好了。
“将军。可我们霍家军从来都是在战场上杀敌的，怎能固城死守，落到如此地步呢？”许叔却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
霍北看着许叔想不明白的糊涂，摇摇头：“既然都能打算以命换命，让剩下的霍家军逃命离开。不过是改变作战方式而已，何许多虑？”
许叔皱着眉头，心里有自己的思量，霍一却透彻，当即开口：“将军，您放心。我等一定坚守住，没有手还有脚，控制方向、抵住城门，我们都能做！”
听到这些话的许叔，终于也知道是自己又想岔了，所谓迎战还是防御，都是战，只要能守住北江，守住兄弟们就好。
许商立刻在头脑中开始了构算，开始思量究竟怎样分配，才能最大限度地守好北江。
而霍北，重新沉默下来，手捏住自己腰间的佩剑，眼中微光闪过······
第20章
许商打破了一直以来霍家军的作战方式，所有人重新组合，力图把所有人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力气大的人，各个守在城楼缺口处，主要负责把云梯上下的蛮夷人全部消灭掉；擅射箭的人则负责射杀下面持箭的、或其他可以远程攻击城楼的人。两人一组，守住城楼。
霍一则带着其他伤残士兵守住底下的城门，用圆柱用身体，死死地摁住城门，不许任何人攻破它。
白菜因为手臂的原因，没有足够的精力应对下方的攻击和眼前的进攻，于是跟随着霍一在城门处守驻。而洛婉和孝义一组，李义李木一组，软骨铁头一组，小狗子大龙一组，各自守在了城楼上。
霍北、许商和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城楼下乌压压的一片人靠过来，时刻准备着开始他们的防御。
······
北江军营里的任何一个人在开始这场战争前，心里都明白这战场有多残酷，不是没有想过守不住城楼会怎么样，深思熟虑，就算到最后他们无能为力，城楼破了，他们随着北江一起灭亡也就是了。
但存在于想象中的残酷远远比不了现实中将会经历的，一开始的默契十足和游刃有余，在两个时辰过去后，慢慢地随着筋快疲、弹将尽，而开始被蛮夷人找到了可以撕开的缺口。
血腥的缺口一旦被扯开，连修补的机会都抓不住，只能用血肉来堵上。
城门破了。
霍一在自己腰上绑着支撑的拐杖，勉力坚持着能站在地面上，空出自己的独臂来拿刀，门开了，但他们却不会让路。
一大批的蛮夷人找准机会冲到了城门口下，避开了上面的攻击，开始狰狞地要杀碎这最后的残破屏障。
“杀！全都给我杀！”
白菜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右臂缠绕的布带已经全被断口渗出了的鲜血打湿了，只知道坚守在城楼下，绝不能放任何一个蛮夷人过去，这个时候他无比想念自己一伍的人，如果大家还能一起配合，或许他不会这么累，累到手好像抬不起来了。
守城门的人死了大半，还在坚持的已经是薄薄的一层防御，白菜残存的思绪让他知道，他们是受不住了，在砍伤下一个蛮夷人的脖颈后，白菜整个后背的盔甲被斜斜划过，鲜血横流，他用最后的力气大喊：“十三，守！”话落后，他缓缓地跪了下去，战刀插在地上，他的血或者别人的血已经把地面染得通红了。
洛婉射出了最后的箭矢，孝义不断防守的同时，注意到了洛婉的动作，扯出一抹笑和她开口：“十三，看来我们只能来一个杀一个了。”
洛婉冷冽着脸，点点头，杏眼里找不到丝毫温度，她拿起了自己的战刀，一面为两人抵御着下方的箭矢，一面杀掉攻上来的蛮夷人。
“十三，守！”
白菜的嘶吼声传上来时，洛婉刚被蛮夷人的血溅了满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回了头，孝义挡下了射来的一只箭，将洛婉推向后方，孝义继续自己的防御，嘴上告诉洛婉：“十三，下去吧，下面更需要你，这里我来。”
洛婉没有犹豫，她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白菜是绝对不会呼唤他们的。
是的，这并不是只在喊洛婉，李义、李木和小狗子都知道，这是白菜在告诉他们，最危急的时候到了，所以他们要赶快了。
李义和李木对望一眼，李木立刻接过了李义的战刀，双手举刀，既攻击又防御。而李义则迅速地和洛婉下去汇合，小狗子却没办法离开，他已经既担起了攻击又不断地防御，旁边坐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大龙，他的眼神涣散，手脚瘫麻，盔甲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左脖颈汩汩地冒出着鲜血，嘴里无声地念着：“伍长啊，伍长啊······”
小狗子下手越发狠厉又迅速，“你坚持住，我是绝对不会把你和你的伍长埋在一起的，你要自己活着，以后讨媳妇儿生孩子，让你儿子等你老死了以后，给你埋了！谁要埋你啊，我才不埋你呢！”
和动作不符的是，小狗子说话时，语调的颤栗和哭腔。
洛婉和李义已经加入了城门口的战斗，这里的蛮夷人就如同在上面时一样，源源不断，好像永无止境的样子，杀了一个就会有另一个。而面对这些的，只有洛婉和李义了，就在他们下来时，霍一好似有了可托付的，终于倒了下去。
“李义！把他们杀出去，关城门！”继续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拖垮的，洛婉一面厮杀在面前的蛮夷人中，一面大声和李义说话。
“好！”李义动手更加狠辣。洛婉和李义开始加快了回击，从被动防御开始了主动进攻，这个过程中躲避不及被砍到的伤口都当作不存在一样，洛婉和李义连喘息都没办法，只能不断地挥刀、挥刀，却始终没办法将战线带出城门外。
他们怕是要被拖死了。
就在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霍北来到了城下。遍地的尸身中，他无暇顾及到底谁是谁，只能带着一张血脸进入了战斗，他第一时间靠近了洛婉，将要攻击洛婉的一个蛮夷人横脖斩下，“我和李义往前杀，洛十三你靠后，把所有漏网的，没杀干净的全部解决掉！”
三个人的战斗模式形成了，洛婉顺从并信任地退后，担起了守住后方的责任，而霍北和李义则一往无前地只管往前杀，后方全留给了洛婉，从两人身边挤过来的蛮夷人，全都被洛婉解决在了后面。
这样一来，很快就将蛮夷人逼退出了城门外，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彻底关上城门。洛婉在后方守住，看着霍北和李义疲惫地在城门两边杀敌，根本就没办法关城门。
洛婉不再只守了，捡起地上不知是谁的战刀，她开始冲进前方，借着刚才还算轻松的时候恢复的精力，她逐渐将蛮夷人都带进自己的攻击圈里。
“关门！”
洛婉来控制住蛮夷人的攻击战线，霍北和李义有了机会来开始关门的动作，两人尽全力地将门从两边一点点合上，蛮夷士兵知道如果不制止，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一个又一个更加激烈地攻击着洛婉，洛婉同样也知道，只要再坚持下去，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才能让兄弟们后顾无忧，回击自然就更加拼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