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纯精神一震,愉悦起床梳妆:“青黛姐姐,给我贴个梅花妆罢!”
“是。”
椒房殿内有两株朱砂梅,此时还未到花期,高明纯早早贴了梅花妆在朱砂梅树下站了一会儿,又从树枝上捡点雪捏成个雪团,天幕之上还飘散着零散雪花,斗篷上沾上点点雪花,青黛在一旁撑着油纸伞劝道:“娘娘,咱们到内殿赏雪罢,您要是着凉,奴婢怎么跟陛下和太后交代?”
高明纯乖乖扔下雪团走到椒房殿走廊下,说来也奇怪,她刚站定雪花越下越大,很快将宫人扫出来的空地染上一层白,她想了想吩咐:“扫出来两条小路,旁的等雪停再扫罢。”
宫人都谢过皇后体恤,欢欢喜喜忙活别的。
“我忽然想起一事……”
罗璧快言快语问道:“娘娘想到什么啦?”
高明纯想到前日下午在康寿宫宫门处见到的罗太妃和胡彬,她从康寿宫出来就见到罗太妃塞给胡彬荷包,笑意盈盈的像是长辈看晚辈的欢喜,而胡彬是虞真长公主的外甥,罗太妃就算要讨好黎太后和长公主也不必对一个小孩子如此和蔼。她甫一看到罗太妃的笑容就觉得怪,又因这几家都不是什么安分人物,只是记住了罗太妃的异常当时没时间多想。
大婚这么久高明纯见过罗太妃数次,只觉得罗太妃为人冷清不苟言笑,就连亲孙子湛王世子赵郴都是严格要求,可对胡彬的和蔼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罗璧青黛二人听她说了罗太妃的异常陷入了沉默,还是青黛先开口:“娘娘,前日罗太妃看到您脸色不大自然,后来你嘲讽她,她才没那么紧张。”
“没错。”罗璧不善表达,但感知很准,第一次见面就能感知到对方心怀善意或恶意。
那胡彬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胡家在朝中表现平平,正因如先帝选了胡家嫡女给齐王做王妃,沾上皇亲国戚的边儿,杨钊元的姐姐杨婉莹嫁入胡家生了胡彬,其夫湖海外放为官今年年底要回京述职,但算来算去胡家这些人都和罗太妃不沾边。
她正想的入神,有宫女来报,齐王府清早有消息传入宫内,齐王妃凌晨小产,谢太妃正在宫中痛哭。
“唔,为何小产?”
宫女小药摇头:“奴婢不知。”
高明纯听过也就算了,总归齐王妃小产与宫内无关,到时再派人送些补品过去便算关心。
此时齐王府内乱成一片,齐王妃面色惨白扑在引枕上捶胸顿足,齐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成婚比赵衡还早半年,府内侍妾无数但正经有孕的寥寥无几,去年大婚后倒是有侍妾怀孕,后来难产生下一名女婴,他还来不及为其取名,不过半日那女婴也夭折死去。
“好端端的怎会小产?”齐王自宫内宴会回府径直去侧妃院中,凌晨被吵起来,王妃院中灯火通明,稳婆端着血水进出,他至今脑袋还不清醒。
齐王妃冷冷一笑,咬牙切齿道:“王爷不如进宫问问母妃,到底是为何?”
“这和母妃有甚么关系?”
齐王妃不再答他的话,齐王坐立不安最后真的忍不住起身要进宫,他一走,王妃院中更是冷清,齐王妃撑着腹中不适起身写一封信交给心腹丫环。
“将此信送出罢,白蓉蓉不好接触,我奈何不得。”
心腹丫环领命而去,齐王妃呆坐许久,终是忍不住扑回床上大哭,丫环们小心翼翼劝慰着,但那哭声没有丝毫减弱。
容斐白还未起床便有暗卫兄弟闯了他的香闺送上齐王妃小产的消息,愣怔半晌,摇头叹道:“她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暗卫瞥他一眼:“你就不怕齐王府找你算账?”
容斐白伸个懒腰躺回床上,赖皮道:“那就看谁没脸了,反正本郡主脸皮厚。”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暗卫送过消息悄悄离开郡主府,容斐白穿着单衣躺着自言自语:“自从救了陛下这刺探就没断过,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刺激一点来个刺杀,顺便让本公子看看幕后之人是谁。”
其实刺杀也有,但都是暗地里的小动作,容斐白躲躲也就过去了,在那波人眼里算运气好,但总有人耐不住寂寞的。
“哈啾——”容斐白打个结结实实的喷嚏才发现没盖被子,胡乱拉过被子裹上,反正病都病了,他这几日便可以关门谢客。
第三十六章
十月二十七这日下了一整天的鹅毛大雪,虞真长公主在宫中住了一夜推掉黎太后的再次挽留,冒着大雪毅然决然回了公主府,她解禁后驸马杨钊元也随之解禁,皇家的意思似乎是嫌杨钊元没有管教好府中下人让流言传出导致长公主名誉受损。
长公主回府自然要将驸马召到公主府,禁足两月杨钊元不如从前精神,人瘦一圈,虞真长公主与他也是两月未见,此时见面心疼极了:“驸马为何没好生照顾身体,你那小厮丫环都是……”
“殿下不必担忧,臣在给奶奶守孝不吃荤腥才瘦的,不关他们的事。”杨钊元一言一行仍是温柔雅致的。
虞真长公主遣退下人坐到杨钊元腿上,搂着他脖颈低声道:“这些日子驸马可曾想我?”
“臣自是夜夜思念殿下,这些日子臣不能陪伴殿下身边,让殿下一人承受孕中苦楚,是臣的不是。”杨钊元一手护在虞真长公主腰后,一手规规矩矩放在身侧,并不敢有半点逾越的样子。
虞真长公主靠在他肩上,叹气:“驸马不必担忧,等过些日子孩子生下来母后也不生气了,我去求一求母后定然给驸马要来更好的官职,这些日子驸马便在府中清闲。”
“是,多谢殿下。”杨钊元微微笑着接受虞真长公主的安排,无一丝被蔑视男子尊严的恼怒。
虞真长公主果然高兴,过一会儿从杨钊元腿上下来到梳妆台前梳妆,她向来是无所顾忌的性子,愿意和谁说话便多说一些,不愿意说了纵使是喜欢的人也是晾在一旁,但却盼着人家主动凑过来。
杨钊元知她性情,没有犹豫的跟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檀木梳,小心翼翼将她高高挽起的发髻放下来,一点点梳通,铜镜中的虞真长公主笑容温柔:“驸马,这回进宫若不是你给我提醒,我怕是又让母后不喜,也不知皇帝皇后在母后面前说了什么,往日母后明明最疼爱我的,现在是铁了心要管教我。你说,母后会不会不疼我?”
“不会,太后管教殿下也是为了殿下,若是日后让外人抓到把柄,殿下恐怕不能轻易脱身。”
虞真长公主撇撇嘴,一副小女儿娇态,随口嘟囔道:“陛下病着,皇后渐渐坐稳后位,日后宫里就是皇后的天下了。”
杨钊元垂着眸,睫毛微微颤了颤,按捺着思绪道:“陛下的病情不是已经好转?至于皇后,高家最高官职也只是礼部尚书而已,皇后若是无孕必定不敢冒犯殿下。”
“哼,谅她也不敢。”虞真长公主忽然夺过檀木梳狠狠梳了两下发尾:“她就没有怀龙种的命!不过是仗着颜色好又是陛下发妻多几分宠爱而已!”
皇后仍是无孕?杨钊元眸光阴沉,勉强保持冷静陪伴在公主身边。
“不过,听说惠王从封地带回来一位名医要给陛下医治,不知何时能彻底医好,陛下那病歪歪的样子……哎,我很担忧。”虞真长公主心中不喜赵衡,又不好直接对杨钊元说出口,总归日后还是要仗着赵衡的面子过日子,赵衡活着她才能活的更自在。
杨钊元静默不语,夜深后二人上床安歇,床帏晃动到半夜才堪堪停下。
夜里雪渐渐停下,第二日朝阳升起,灿烂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杨钊元睁开眼便没看见虞真长公主了,他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呆怔片刻后迅速起身去净房洗漱,丫环送来干净衣裳,沐浴后换上顶着半干湿发去到他在公主府的书房。
书房安静空旷,博古架上纤尘不染,杨钊元随手拿起一册史书,三心二意的翻看,心里将昨晚虞真长公主提到的消息过滤一遍,赵衡前世重伤又逃脱他们的追踪,差不多此时传出消息人在惠王封地,因为伤的厉害所以并不曾在人前出现,后来惠王遍寻名医为他医治才有起色,由此可见现在皇帝是真的病重,那高明纯是真的没有怀孕?
杨钊元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笑出来,不由想起前世之事。
前世皇帝坠崖,高皇后亲自到东山寻找陛下,和今生相差无几的情形,皇后策马而来杨钊元一眼看见惊为天人,只在心中念着不敢靠近,直到皇帝下葬荣升太后的高明纯中暑自请去避暑山庄居住,杨钊元公务繁忙仍常常去避暑山庄,即便她从未正眼看他。
杨钊元从不曾对高明纯有过一丝逾越,只等诸事安定后将高明纯从避暑山庄的带走,让她一心一意的归属于她,而不是整日为赵衡消沉,赵衡曾在蜀地出现的消息并未传入京城,避暑山庄的人更不会知晓,杨钊元真心诚意谋划着一切,却在年后去避暑山庄探望时发现高明纯身边多了一个婴儿。
“皇后娘娘,这婴儿哪里来的?”虽然她已被封太后,但杨钊元喜欢唤她皇后娘娘,一如当初初见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