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记得清楚。”舜钰笑了笑,这话她平日里倒是常有感而发,引得沈桓有日唤她神婆,又自挠额头很奇怪:“我怎会唤你神婆,不是该唤你神棍么?”
瞧,这话她都牢记着,怎会忘记同徐蓝去游过水哩……
还未回过神魂,手臂却被徐蓝握住,使力往怀里带,她一时不察,整个脸儿扑撞上冷硬的铠甲,顿时鼻子酸楚的想流眼泪。
徐蓝咬着她缕乌油发丝儿:“我那日说的亦是今日誓言,你不要当什么小官,只随我走罢,我去哪你跟我去哪,我护你一辈子。”
这样温柔的声音他从未有过,都不信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半晌不得回话,他俯首看着舜钰泪汪汪的眼眸,心底愈发欢喜。
一阵风吹得悬挂帐门前的竹帘掀起,显了着黑面白底皂靴的双足及半片绯红官服一角。
他不自禁将舜钰揽得更紧些,嗓音略微高些:“凤九你可愿意?”
“愿……愿……愿意……”愿意个鬼啊!舜钰终于挣脱开来,鼻尖红红的瞪他。
徐蓝微微笑着,竹帘外,空无一人。
第406章 战前事
舜钰已知晓徐蓝心思,暗忖着该如何同他说明白时,沈泽棠遣侍卫来请去大营,只道有急事相商。
他二人不敢怠慢,进了营帐,沈泽棠、军中副将、指挥使及两名面孔陌生的壮汉正围簇桌前,边指点边嘀咕说话。
闻得动静,沈泽棠看向他俩,指与那两壮汉认识,一个是统领军队的主帅徐将军,一个是大理寺历事监生,又朝徐蓝道,这是李家庄的庄主李经与李昂。
那李经与李昂见徐蓝身披铠甲,虽年纪轻轻,却浓眉锐目,气势凛冽,自然不敢小觑,忙上前行跪拜之礼。
一番寒暄后,沈泽棠递给徐蓝封信笺:“这是叛匪之首韩林托人送来的战帖,明日将集齐五千人马至营外,要与吾方将兵生死冲伤,一决高下,元稹以为如何?”
徐蓝接过细看,遂冷冷笑了:“韩林打得如意算盘,知营中主帅易位人心向背,兼七千兵染疾虚弱,欲就此趁火打劫,他实在小瞧了本将军,便是没那七千兵,我手里三千兵更胜强龙猛虎,照能杀他片甲不藏。”
沈泽棠眉宇舒展,却诫训道:“听元稹这般言辞我便心定,且记骄兵必败,切莫太过轻敌。”
见徐蓝恭敬答是,他又看向李经李昂,微笑问:“你二人曾同韩林相处过一段时日,想必对他了解甚深,可有提点吾等之处?”
这兄弟二人观他堂堂内阁辅臣,说出的话却极谦逊,并无趾高气扬之态,心中好感倍增,李经上前拱手回话:“韩林是甘肃兰州人氏,个性粗莽,禀性极恶,四方邻舍闻其名皆避走,哪想却有些相似习气者,闻其事迹,反去拜他为首,他广收手下,素日里成群结队打家劫舍、欺男霸女,那是无恶不作。”
“后听闻吉安这边官民相争,世道混乱,遂带众风雨兼程而来,我原当他不过民风彪悍,哪想日久见人心,竟是一班暴戾恣睢之徒,要聚党数万人,欲横行天下。道不同不相为谋,吾二人带走跟随的兄弟,自此与他形同陌路,互不相犯。”
李经插嘴补充:“韩林有身好功夫,擅骑马使长枪,他最拿手绝活为身移如幻影,滑藏马腹底,而手中长枪早已刺入对方马腹,待马仰人翻,他趁机夺其性命。军中有三五大将就丧命于此。他手下还有四员大将,一精易容、二擅射箭、三能甩鞭、四弄美色。易容真假难辨,射箭百步穿杨,鞭尖响尾染毒,美女易迷人心,若能防住便有胜算可能。”
舜钰在旁认真倾听,还道不过是帮乌合之众,却原来也并不易对付,她眼皮莫名跳了跳,忆起前世里,沈二爷在吉安平乱时,是差点死掉的……一枚白羽翎箭穿透他的心口。
这让她有些心乱如麻,脑里更迷迷撞撞,直到看见众人朝沈二爷拱手作揖,告辞离去方神魂回转。
徐蓝过来拉她朝外走,才出营帐她又倏得顿住,随意指了件事要跟沈二爷问清楚,即一溜烟复又进去。
徐蓝伸手未拦住,待要跟上,那李家兄弟二人又过来寒暄,这才作罢。
……
徐泾正在向沈二爷低声禀报:“……清风果然带二十几刺客前来劫狱,并没多为难他,也未让他轻易得手……春林挑断了手筋,就随他带走……”
“此事就到这里,勿要再提。”沈二爷忽然打断他,徐泾微怔,却见舜钰走进来,顿悟,清咳一嗓子,辄身避开。
四下无人,沈二爷正垂首细看摊在桌案上的城图。
舜钰搅着手指,不觉有些局促,此来冒冒失失地,若直截了当告诉他,明日他要差点被箭射死,沈二爷会不会当她是疯子?
若是隐忍不提安危随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踌躇半晌,她叹了口气,打算回去想个万全之策再来。
这脚尖儿才刚挪,就听得沈二爷头也不抬道:“凤九此来有何事?”
话里怎么听都有几许无奈。
舜钰磨磨蹭蹭走到桌沿,歪着头问:“昨晚,我让徐蓝带给二爷的梅菜肉饼,可有吃了?”
沈二爷“嗯”一声,复又坐回椅上,顺手拿起面前的卷宗,翻了一页看。
“还合你的胃口么?”舜钰无话找话。
沈二爷默稍许,才道:“可惜凉了。”
“放油里两面再煎一煎,就热乎乎的。”
“……!”
一缕夏风掀起帘子,在他俩身前兜了一圈,又无聊至极的遁去。
沈二爷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宇间的疲倦,这才看向舜钰,淡问:“你到底为何事来寻我?”
“我怕你不爱听!”舜钰嚅嚅嘴唇,眼眸有些黯淡。
“你直说就是,我痴活数十载,什么风浪不曾历过,能经得住。”沈二爷脸色阴沉,语气出离的平静。
他能经得住,可也得相信她的话才是,该怎么说好呢,舜钰神情还带犹豫。
沈二爷终冷笑道:“你就这么欢喜徐蓝那小子?你心甘情愿要跟随他去,我成全你们就是。”
舜钰听得莫名其妙,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大战将至,不是她疯了,就是沈二爷疯了。
“跟徐蓝去作甚,我又不会行军打仗,反成他累赘……”
舜钰边想边道:“徐蓝很像我的兄长,不能像兄长那般欢喜他么?”
“……!”
沈二爷平生、头次被堵的无话可说。
他目不转睛盯她半晌,唇角渐勾起,很温和道:“凤九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你大点声就好,我耳朵很灵敏。”有种不祥之兆,而且愈来愈强烈。
“本官命你过来。”
……好罢!舜钰翻翻白眼,都把官威抬出来压她,她还能怎么办呢。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从来就没有这么精准过。
这是第二次被沈二爷抓趴在他腿上,被他扬起手掌朝臀部拍了一记。
幸好也就一记,便又被拽起坐他腿上,听他笑着道:“不许像兄长那般欢喜徐蓝。”
舜钰忿忿哼了声看向旁处。
他笑意愈发明显:“你日后嫁我为妻,这小子无端的,倒在我这里长了辈份,岂能容之。你就当弟弟般欢喜他,我可以允。”
第407章 有些情
何时说过要嫁他为妻了?
舜钰能感受到臀下健实大腿,隔着官服传来的热度。
突有几许不自在,挣扎要起身,却被沈泽棠按住,他眸光熠熠,微笑着诱哄:“凤九对元稹如兄弟之喜,那对我呢?”
瞧他心情很好的样子,舜钰瞥开视线,盯着角落里结网的四脚蜘蛛:“……像父亲。”就是这般别扭没得救。
像父亲……沈泽棠背脊一僵,恰捕捉到凤九嘴边抿起的笑容……这磨人的丫头。
“二爷放我下来罢,若是沈指挥使莽撞而入,可……”羞人二字还未说出口,下颌却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擒住,不待反应,就觉他呼吸热烈地凑了过来。
在徐蓝那里她才吃了井水湃过的西瓜,唇瓣还犹带凉意,而沈二爷的却很炽烫,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舜钰忍不住打个哆嗦,沈二爷明显察觉了,他吻得愈发的深,卷起她的嫩舌纠缠,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他退开的时候,舜钰脸红心跳,腰骨娇软,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沈二爷啄下她雪白的耳垂,嗓音有些喑哑:“胸前的花可有异样?”
舜钰小声道没,旋即跳起来,绕过桌案站着,抬手整了整衣襟,沈二爷倒没拦着,他袍下有刚硬隐隐鸷动,也需缓慢平复。
默了半晌,舜钰开口问:“二爷明日也要去剿匪么?”
沈二爷颌首,语气沉沉道:“主将易主军心不稳,两军融合定有罅隙,元稹到底年轻气盛,匪首韩林诡狡多端,临场之战恐无风生波,他难以应付,我定要助其一臂之力。”
舜钰知他脾性,旦得决定的事轻易难回头,也不再劝,略思忖说:“那明日我也要随你去。”
沈二爷看她神情含有忧色,心底一暖,轻轻笑了:“战场可容不得儿戏,凤九手无缚鸡之力,我与元稹还得分神顾你,反更易生乱,你若真想帮,与惠民药局的医女一道,替伤者诊疗包扎,也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