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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守则 [金推] (溪畔茶)


  凭长成以后的朱成钧的心眼,朱逊烁朱成锠两个捆一块都不是他对手,那俩现在还好好的,完全托益于朱成钧对权力生来淡漠,无为而已。
  “二郡王如果败走——或者即便不走,在这里与你闹得你死我活,那也正趁了临川郡王的意,而损了朝廷的布局。”展见星转回身来,眼神晶亮,“唯有因势利导,挑动临川郡王自消因果,才是良策。”
  临川郡王与朱逊烁怎么斗都不要紧,朱成钧与临川郡王怎么斗也不要紧,但他们这一对有旧怨如今被朝廷捆作了一边的叔侄不能窝里斗起来,这一斗,麻烦就大了,国朝郡王是不少,但封地不是说动就能动的,朱逊烁走了,马上再降一个过来,于物议上不大说得过去,别地的藩王见了心里也难免要生出些想法——宁王可是成祖靖难时的大功臣,都逼到当道士去了,还不让人过点安生日子,对付了江西的宁王系,下一步又想朝谁下手了?
  治大国,若烹小鲜,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每一布局都要考虑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成钧望着她呆了片刻,忽然往旁边一倒,抓了丝被把脸捂住。
  他这个动作毫无预兆,展见星吓了一跳,以为他身上有哪里隐秘的伤处发作了,下意识走过去:“九爷,你怎么了?”
  秋果没过去,不但没过去,他还出去了,捂着眼——展伴读明明挺聪明的,那一层层分析,他都听愣了,但傻起来又好傻哦,他家爷那个眼神快烧起来了,他还以为人不舒服。
  这其实不是展见星傻,她定了主意以后,有在刻意回避朱成钧了,今天要不是不得不来,也不会来,朱成钧先前所以压倒她质问,就是责怪她一直不来看他。
  她刚才说着话,也没怎么直视他,所以并不知道朱成钧的眼神变化,只看见他砰地一下倒下。
  “九爷,你哪里不舒服?”她犹豫一下,没有伸手去掀他的被子,只站在床前有点着急地问。
  “哪里都不舒服。”
  朱成钧把被子掀开一点,露出一双眼睛来,控诉地望着她:“你又不喜欢我,又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不是想逼死我?”
  展见星愣了:“我——哪种眼神?”
  “非常仰慕我,觉得我又厉害又肯顾全大局,是你喜欢的男人的样子。”朱成钧非常仔细地描述道。
  展见星:“……”
  她一言不发地向他伸出手去。
  朱成钧眼睛亮了,伸手去摸——摸了个空。
  展见星迅捷从他身边把自己的草稿拿到了手,然后向他道:“九爷,什么男人?你趴在床上耍赖的样子,至多只有八岁。”
  然后她在朱成钧从陶醉变作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忍住满腔笑意,昂然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的大纲里,这俩应该决裂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决裂是决不掉的,硬来反而崩,认命把方向盘交出来,让星星和小九带着我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啦~
  ~
  大致勾一个本章心绪:
  星:可以一天下十八遍决心,但不能真正拒绝你。
  九:就是八岁,不能更多了——但只在你面前。


第107章
  展见星的文书在两日后写好了。
  她这回没越级行事, 按部就班地向上呈报给了抚州府,新任抚州知府才来不到半年,对治下的情况刚刚熟悉, 一看,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两个郡王神仙打架, 是他一个小小知府掺和得起的吗?硬着头皮往临川郡王府走了一趟, 朱议灵自然绝不承认, 他就拿此当了回话, 补上两笔,然后以 “兹事体大,不能擅决”为由,直接往上报到布政使司去了。
  布政使司看罢,派下官员分别询问了朱成钧与朱议灵一回, 见两方各执一词,便表示也不能决,又往京里上报去了。
  这未必是官员们都不负责任亦或是其中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宗藩们闹家务,和民生没多大相干,地方官员犯不着沾染, 让皇帝去判决最好。
  朱成钧对此无所谓,他并不指望谁给他做主, 该做的事,他早都做完了。而这么一层层报来报去, 半个月一晃过去,他的伤也养好了,为了给予朱议灵压力,他仍不出门,叫人弄个椅子抬着,把他抬到校场上去看仪卫们操练。
  这个校场比代王府的小多了,不过他的仪卫也就两百多人,凑合排布得开。
  朱成钧从前没上心,领着仪卫们出去溜达一圈看出来了,他这些手下不只是废,是非常废。
  那就该练练。
  孟典仗怎么练他的,他就怎么练仪卫,至于仪卫们身体素质及年纪都跟他少年时不可同日而语,他不管,就这么练,三天一过,把仪卫们练得哀鸿一片。
  有仪卫不服,朱成钧也不生气,也不骂人,要过兵器来,坐着和人打,把不服的仪卫打到服,连滚带爬继续去练。
  王鲁以探伤的名义来过一回,带了许多礼物,在校场边上晒得汗如雨下,回去就凛凛然向朱议灵进言:“王爷,我们得抓紧了,崇仁郡王于府中苦练仪卫,显见暗恨在心,对这次遇刺,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展县令那边,他的上书已经往京里转呈了,倘若派了钦差下来,就麻烦了。”
  朱议灵把一瓣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丢开,抹了把嘴,才开口:“你慌什么,我代王家堂兄那府邸,就像个筛子一样,处处漏风,要查他,能费多大功夫。”
  王鲁有点不解地道:“那王爷至今没有动手,意思是——?”
  “本王有那么点不甘心。”朱议灵摸摸肚皮,“我给他设的亡命局,怎么现在绳子扣我脖颈里来了?勒得本王怪不舒服的。”
  主有忧,王鲁立刻请罪:“都是在下考虑不周,未曾详细打听得那位七公子——”
  “不是他的事儿。”朱议灵挥了下手,“他是栽赃了我,但是这后面一环扣一环的,未必还跟他有关系,我瞧他没那么大本事——真有,他不会被人一怂恿,就直接行了刺杀之计,这法子见效快,解恨,但倘若不成,后患无穷,不到万不得已,这都是不该使出来的绝户计。”
  王鲁迟疑地道:“那王爷的意思是,我们暂缓行事,先放过了他?”
  “缓不下来。”朱议灵又摇头,哼了一声,“一缓,缓到朝廷的钦差来了,那箭不论是真是假,总是刻着临川郡王府的徽记,要查一定先从我们这里查起。是你禁得起查,还是我禁得起查?”
  王鲁不能答,他心知肚明——都禁不起。
  这件事让人难受的地方就在于,即使察觉出不对劲,还是只能顺着已划好的道走,跳不出去。
  “本王得再好好想想,想想——“”
  “王爷。”
  有内侍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封信:“京里来消息了。”
  朱议灵坐直了身体,王鲁走到门边去接,回来递与他。
  朱议灵擦了擦手,接过来,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下。
  他惯常是个潇洒风流笑口常开的闲王形容,一个人的面具戴久了,渐渐也就有几分要当真,哪怕对着自己人时,朱议灵也极少摆出过这般严峻面容。
  王鲁不由赔着些小心问道:“——王爷,怎么了?京里这阵子似乎太平得很。”
  “可不是太平么。”朱议灵慢慢地道,信笺很单薄,只有一张纸,他一眼已经扫完,嘴角习惯性要往上扬,但是扬不上去,便变作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奇怪神情,“不但太平,宫里,还新添上喜事了。”
  王鲁领参赞之责,往脑子里寻摸了一圈,陡然反应过来,失声道:“莫非——”
  “添丁——啦。”朱议灵拉长了语调,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信笺撕成了两片,又撕成四片,直到撕成一小堆碎得不能再碎的纸,他随手一抛,洒得满屋都是。
  “王鲁,你说,本王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朱议灵说着,冲他哈哈一笑,“他那小崽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本王这里,一年又一年,总是个时机不到,忙来忙去,忙成了一场空啊!”
  王鲁知道他此刻心绪极端不好,事实上,他的心也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沉。
  皇帝还没登基那会儿,成婚多年,膝下无子,有心的宗藩们私下没少说闲话,宁王系也不例外,及到登基,皇帝都快三十了,终于蹦出一个儿子来,但那么一根独苗,仍然是让人心下浮想的,直到现在,有一又有了二——
  皇帝的江山更稳了,他们,却是如坐针毡了。
  遥想当年,先帝骤然离世,皇帝仓促登基,内政交接未稳,外有汉王起兵,真是风雨飘摇,那个时候汉王写信来,他们未尝不动心,但筹备未足,不得不忍下,在江西这个新封地里积蓄力量。可他们在努力,帝脉也没闲着,不过六七年过去,百姓安居,国运昌隆,皇帝还补上了自己膝下空虚的隐忧,放眼望去,竟俨然是一个盛世了。
  “……天命,难道真有所归?”朱议灵喃喃道。
  王鲁心惊胆战,刚要寻出两句话来安慰,朱议灵忽然又自己答了:“不,本王不信。”
  他盯着厅外空荡荡的戏台,脸色是晦淡的,但眼神幽亮地燃着,“朱宣钦——也不过是宗藩出身,他祖父挟裹了我父王,骗走我宁藩全副家当,才窃据了大统,天命若真有归,也不当归于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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