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了晌午,太后身边的女官提醒快到了用膳的时候,沈嫣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连忙起身要告辞。
太后一脸不赞同道:“你既然来了哀家这里,自然应当陪哀家一同用膳,哪有让你空着肚子的道理。”
沈嫣笑道:“太后您说的是,只是近来我外祖母感染了风寒,眼看都要中午了,怎么说我当小辈的,都应当回去床前侍疾了。”
她这个借口找的并不高明,年老夫人病了,但是膝下又有儿子又有儿媳的,哪里用得到她一个外孙女去侍疾的。
不过太后也知道她不想留在这里的原因,也不好多勉强她,只能点了头。
沈檀书也跟着起身:“太后娘娘,让我去送送这孩子吧。”
太后无奈道:“知道你们姑侄二人感情好,去吧去吧。”
不一会,这两人终于出了大殿,往外走去。
等她们走后,女官才唤人传膳。
太后才刚刚拾起一双象牙镶金箸,就听外头有人来报:“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天子匆匆步入殿中,先扫视了一圈后,没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才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回过神来才对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元嘉帝和他的父母都颇不相似,据年老的宫人们说,相貌倒是有他曾祖父隆庆帝的几分风采。他眉目英气硬朗,鼻骨挺拔,形容举止之间已有了帝王风范,和他拿孱弱的父亲、温和的祖父都不同。
太后笑着摇头:“你这哪是来我这里请安的,分明是来我这里寻人的。不过你来的晚了,你要找的人刚走了。”
她眼睁睁瞧着自己这个儿子一听说人刚走,原本已经坐下的身子又起了起,像是下意识想要追出去,但好歹还顾忌着几分颜面,最后还是坐下了。
太后可不给他留颜面,一边让人给皇帝拿一份象牙箸,一边笑话儿子道:“你怎么不追出去了,还要留在我这里,陪我一个老婆子用膳。”
元嘉帝微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一下了书房就赶到您这里来,自然是为了陪您用膳的。至于其他人——”
他顿了顿,虽然极力装得冷淡,但未免神色还是流露出一分落寞:“人家既然躲着朕,朕哪毕竟是九五之尊,哪里还有巴巴凑上去的道理。”
太后看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皇帝和沈嫣乃是同一年出生,只是后者比前者早了五个月。后来她做了太后,时常让沈夫人带上儿女进宫来玩耍,年幼的皇帝每每来给她请安时,两人没少见过面。只是当年她哪里能想得到,这两个孩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看对了眼。
太后对此自然乐见其成。
沈嫣是她看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知道这孩子性情好又聪慧大方,会是个合适的好媳妇。若是再历练一番,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后。再加上皇帝自己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乐意,不代表别人也高兴,比方说沈首辅和他的夫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困于深深宫廷之中。尤其一方是皇帝,另外一方是她这个太后。
这些年虽然她退居后宫,和沈端砚这个权臣相处还算和谐,两人都遵照了当年的承诺,使得大周日益国泰民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放心地把女儿送入后宫,毕竟在他眼里,她的作为可以称得上是心狠手辣了。
虽然如今他和沈夫人已经离开京城了,但只要他们不点头,沈嫣这向来听话的孩子只怕也不会违逆他们的心愿。
对于当年她做过得那些事,太后直至今日也不曾后悔。若非她当断则断,只怕今日她和两个儿子早不是如今的局面。
只可惜,如今却苦了这对小儿女。
元嘉帝自己口中说着不在意,没过一会自己还是忍不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想来方才沈姑姑也来您这里了吧,怎么也不在这里陪您用膳就走了。”
他口中问的是沈檀书,实际上想问的是谁,太后心里哪能不清楚。
她笑道:“人家姑姑侄女多日未见了,自然要送一送的。”
元嘉帝微微颔首:“沈姑姑如今还是只喜欢待在藏书阁里?她入宫也有好些年头了,儿臣觉得至少该给沈姑姑升一升品阶,偶尔也放她出宫看一看。”省得她想见自己的姑姑还只能到慈宁宫里来,这句话,他到底还是藏在心里没能说出口。
太后随口答道:“只怕不必了,沈女官只怕过段时日就要出宫去了。她在宫里待了这些年,也待够了,前些日子还跟我说,等她整理完手头的旧稿,就要去寻她的兄嫂一同远游了。”
元嘉帝却陡然一惊,站起身来:“什么?沈姑姑也要离开京城了?”
沈檀书要离开京城,他固然惊讶,但是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她走了,另一个人会不会也要跟着她离开。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就无法淡定。
旁边的太后慢悠悠地放下象牙箸道:“人还没走远,你现在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
皇帝心道,来得及又有什么用。
她不肯,所以哪怕他贵为皇帝也没有办法。纵然再喜欢,他也不至于勉强了她来。
他还在犹豫,一旁的太后已慢悠悠道:“你们也已有多日未见了吧,这人呢,一不见了感情就会生疏。说不定阿嫣这段时日,又看上了哪家少年郎。”
她话音刚落,元嘉帝就已经按捺不住:“母后!您别说,我去还不成嘛!”
他口中虽然说的万般不情愿,但还是一阵风一样出了大殿,并且越走越快。
等皇帝走后,太后这才慢条斯理地一个人用完饭。
待宫女们将桌席撤下后,碧钗才轻声问道:“您既然还是看不下去沈嫣姑娘和陛下这样,为何不直接修书一封,让沈大人和沈夫人好好考虑一番呢?”
太后摆手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若是再强行要沈大人他们做出让步,这就不是结亲了,是结仇。即便最后阿嫣这孩子入了宫,违逆了父母,心里也会难受。走一步看一步吧。”
更何况沈端砚辅佐皇帝多年,这才离京不多时,就要以权势相压,强娶人家的女儿,未免要让人平白心生龃龉。
绛簪笑道:“您还是心软,不然方才也不会去点拨陛下,让他去找阿嫣姑娘。”
这一次,太后笑了笑没说话。
等到众人退下,只留她一个人在殿内午休时,她才悠然想到,她自己蹉跎半生也就罢了,总归不能让儿子和阿嫣也重蹈她的覆辙。
她还是希望,皇帝和阿嫣这对小儿女能够携手,相互扶持走过一生。
就如同当年她曾经希望的那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第二百二十四章 番外二 沈嫣(下)
除了慈宁宫后,沈嫣和姑姑沈檀书二人并肩走着。她们多日未见,沈檀书又在深宫中,免不了要多问沈嫣府上的状况。
沈嫣一一应答。
两人正边走边说,迎面来了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匆匆而来。
狭路相逢的瞬间,双方都愣了一愣。
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和沈檀书有过婚约的定远将军。沈嫣只是普通人,沈檀书倒是宫中有品秩的女官。论官职,他可比沈檀书一个女官要高的多了。
沈檀书当即微微低头,向对方行礼。
而定远将军连忙低头大步走过,看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他走过后,沈檀书她们才抬起头来。
当年定国将军的母亲在订婚前期听说沈端砚要致仕,顿时反悔了,生怕沈家连累她儿子的前途。若非后来景和帝猝然驾崩,或许她也能称得上一句有先见之明。只可惜沈端砚还是一连又做了十几年首辅,若非他才四十多就要和年清沅去游历,只怕在这个位置上还能坐上十几年的功夫。
这样一来,那位老夫人未免也感到后悔,觉得对不起自己儿子。
至于定远将军,起初的那几年他也没有成婚,仿佛是在愧疚,也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在他母亲病危时,挨不过老母的哀求成了婚。如今家中也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双。
之后偶尔再见到,他总是远远地躲开了沈檀书,仿佛有愧于她的模样。
沈檀书倒是很想告诉他一句,其实不必如此。
当年她说放下,或许因为年纪小还不曾真的能放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埋首经卷,以治学为己任,回头再看一看当年的事,已可以云淡风轻地笑一笑了。
不过她想,如今这情况,即便她说了也未必有用吧。
身旁的沈嫣像是怕她难过,小声道:“姑姑,您别理这种人。”
沈檀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介意。
天上不知何时再次阴云密布,铅灰色的云层厚厚地挤在一处,细碎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两边的宫女们撑开伞,陪着她们走过朱红的宫墙。
两人一同走到远远可以看到前方宫门的地方,沈檀书才停下脚步来对她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过段时日我会和太后请辞,离开皇宫,去和你爹娘一起游历山河。”
沈嫣既是讶然,也有几分失落道:“姑姑,您也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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