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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皇兄貌美 (非黑非白)


  而林越觉得他没有骗我。那天他潜入皇宫经过梅园时,那红的出奇的血梅也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他驻足前去瞧了瞧,然后他的确撞见了一个人。林越以为我想问知不知道遇见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他已经全然没了印象,只记得是个女的,所以他干脆说没有。
  寂然半响,那枝簪子仍握在手心里,我望着林越,痴痴地问:“你留在云锦城里没走,也是在等白相与回来吗?”
  “等他的人不是我。”林越说。
  我立即赌气说:“那更不是我。”
  林越嘴角露出若有若无地笑意,然后转身背对我,抱着手,似在欣赏庭院里的雪景。他本就有一双夜如白昼的眼睛。
  我讪讪然,说:“他跟自己兄弟相处不见得怎么样,倒是跟你好。”
  我忍不住问:“你有没有跟他吵架过?”
  “我们不吵,只打。”
  “哦,这样。”想你还能跟他打,我当初刚回宫,连连被他为难,一交手便甘拜下风。吵?师父没教过我怎么跟人吵架,不知道白相与吵架也没输过的本事怎么学来的。
  “你师父和白相与师父既然是师兄弟,两人又同在宫外,为什么小时候不见你们经常在一起习武?”林越突然声音沉静地问。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小的时候我和他关系可不算好,而且我也不想跟他一块练武。”
  “哦?”
  我幽幽说道:“跟他一齐习武,我不想被师父说我不够用功,天天挨惩罚,白相与大概从未被他师父惩罚过吧?”
  实际上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和白相与的接触,那种感情到底是怯还是拒我早已分辨不出。如今我对他日思夜想,真是让人感慨万千了。
  我问:“以前你们经常在一起习武?”
  “嗯,如果我出来了。”
  他说的出来应该是从饮月教偷跑出来了。
  我心念蓦然一动:他从饮月教跑出来便是去找白相与,白相与自然是在独一剑那里,少年时我曾随师父几次去拜访过独一剑,倒一次也没遇见过他呢。
  这样想着,我不禁朝他看去,不知他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白相与没被独一剑惩罚过?”林越仍背对着我,忽然语声中不带一丝情绪地说。
  “啊?”我怔住,“白相与也会做错事?被他师父罚?”
  “独一剑对白相与的训练一直很严格苛刻。日复一日,从不松懈。”林越淡淡说道:“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懒怠的时候,白相与也会不耐烦明明已经熟练掌握的招式为何独一剑还要他成百上千次的反复练习,一旦被独一剑发现他在投机取巧,一整天都不可能有机会停下来休息了。不过白相与聪明,他偷懒时大多没被独一剑发觉,所以他一直不放弃跟他师父斗智斗勇。”
  我已然被林越的话吸引住,等他声音停住,我忍不住笑了:“这种情况,是不是等白相与打败了他师父才结束?”
  然后又觉得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跟人聊天还发笑,这似乎有点犯傻气,于是慢慢收回了笑意。
  我说:“他在宫外的时间比宫里长都多,我在江湖上游荡时从未遇上过他,你们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呢?”
  “这两年我和白相与并不怎么见面,他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清楚?”我一愣。
  “前年白相与回宫给你们的父皇祝贺生辰,我和他本约定好过完你们父皇的生辰,一同前去鸣沙、西溪一带地方游历。我在霖安渡口等了他五日,他却失约了,只叫人捎来了一封书信,信上说他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要去做,不能来了。他没有在信上讲明什么是他非做不可的事情,但白相与没有过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我一个人坐船走了。”
  “哦……”我呆呆听着,似懂非懂,心脏却开始跳动起来。
  “后来在天门后山见面,他带了一个人来,我才明白什么是他非做不可的事。”整夜他的语调冷淡平缓,不闻喜怒哀乐,“现在你还想知道他这两年做过些什么事吗?”
  我低下了头,心神痴醉。白相与,你……
  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晃了两晃,是林越已转过身来,面向屋子里。
  他问:“现在你可以睡得着觉了吗?”
  我红了脸,不敢抬起头。
  

  ☆、云锦城的除夕之夜

  
  我每日傍晚时分去向父皇请安。
  而父皇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败下去, 显示出无力回天的气象。父皇现在折子也批不了了, 他再也没有精力去做任何事情, 只能躺床上,一日三餐的汤药由人服侍喝下。这些汤药是太医院的一群太医每天商量着开的, 说父皇积劳成疾, 需得从中慢慢调治。
  借用林越说过的一句话, 他们真是一群庸医。
  我跟德公公私底下讨论过,说我隔三差五的来看看父皇, 因为现在父皇已经很少再召见什么人, 我也不想再给他添一点累。
  德公公却不认同, 他让我日日来, 说父皇面上不露,但是希望看见我的。
  我听从德公公的话, 每天晚上用过膳后来看望父皇。
  我和父皇的相处一直很安静。我只是静静坐一旁看着他躺床上将睡未睡、衰弱的样子。如同小时候每到娘忌日他来留离宫, 他喝醉了就胡言乱语,我安静地看着他一样。
  “因为我娘不爱他吧, 所以他才不爱我。”这个想法我早已经不再想去追问,他的众多子女、妃子纵然对他有千百般的怨气,但他对这个国家已是殚精竭虑、春蚕到死丝方尽。
  我看着他,难以抑制的悲伤。
  父皇似有所察, 忽然睁开眼, 然后轻轻一笑,说:“十五,你哭时的样子最像你娘。”
  我哭了吗?我忙低下头, 用手背擦脸。
  父皇微叹:“你娘什么都好,只是太多愁善感,而你却是从小不哭不闹,太过于安静,朕曾有段时间担心过,你是像你娘好些,还是另一副性子好些。”
  我说:“她离开我们好多年了,父皇。”
  “嗯。”父皇淡淡回答我:“但她一直在地下看着你。”
  一句话梗在喉咙里,良久,我终于问了出来:“父皇呢?”
  “朕亦然。”
  父皇慢慢合上眼睛,只说了几句话,他已累得睡了过去。
  他真的累了。
  很久很久没在宫里过年了。
  今日除夕。
  然我对皇宫的除夕日并无太多热情。富丽堂皇、鸾歌凤舞的景象早已习以为常,而种种节日必不可少的繁文缛节,虽早已熟记于心,但依然觉得是非常繁琐、不胜其烦的事情。
  因为父皇龙体欠安,今年一切从简。后宫无后,父皇把后宫之权交与了舒贵妃,今天除夕,由舒贵妃带领众多皇子公主、妃嫔们进行了祭拜礼和辞岁礼。礼毕后,舒贵妃令公主和妃嫔们留下,说一起前往万慈堂祈福诵经,为父皇乞求安康。
  舒贵妃现在俨然已成后宫之主,她的话一出,焉有不从者。于是去了万慈堂,跪在宝相庄严的佛像前,念了两个时辰的佛经。
  然后就等晚上守岁闹除夕了。这中间有了短暂休憩的时间。我去临春宫,白倾果然还在奋笔疾书。他在书写赐福贴。赐福贴是上一代皇帝留传下来的传统,每到岁末,皇帝便会亲笔书写赐福贴,赏赐给部分有才干的大臣,这是“莫大之荣誉”。今年父皇身体抱恙,便全让白倾代笔了。其实之前每到过年,父皇也不过是亲笔写几贴,剩下的全叫白相与代劳了。现在白相与不在,很多以前父皇只交给白相与去办的事情,全落在了白倾身上。
  我进去书房,叫:“五哥?”
  “嗯。”白倾应我,头也不抬。
  我问:“这还没写完吗?”
  “得再写半个时辰。傍晚前全分发出宫去。”
  我随手拿起一张红艳艳的赐福贴,红纸黑字,黑字写得秀雅规范,就像白倾这个人。
  我笑说:“五哥,你不用写得那么好吧?”
  “不要笑话你哥哥。”白倾说,他精神很专注,每个字都体现出了他的用心。
  我又问:“五哥,你渴了么?我倒杯热茶给你,傍晚前一定能全写完的。”
  白倾终于抬起头,我微笑着瞧他,他也露出笑容,同时毛笔头点了点我的额头。“十五,五哥这几天恐怕没时间陪你饮酒玩乐了,你自己去玩,等过这几天空闲下来,我带你一起出宫,我们到街上去逛逛。“
  我知道他忙,忙完赐福贴,他还要忙着去接见进宫来祝贺新年的大臣、亲王。我还知道他忙得快乐,他是最端庄自持的人,但这种真正自心底里散发出的快乐,是如何也瞒不了人的。
  这一天时间里,我四次想起林越,今日除夕,他在做什么?
  晚上夜宴终于结束,等不及看烟火,我给小梦使个眼色,小梦会意,跟我偷偷从御花园溜回了留离宫。
  我急急忙忙把厚重的头冠、华服脱下,换上在外头时轻便的衣物。
  小梦问:“小公主,你这是?”
  “出宫。”
  小梦眨眨眼,“现在这个时辰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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