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登时站了起来,马脸惊恐,躲在我身后,隔开林越。
静水边叫唤边一个劲蹭我后背,我安抚它:“不吃你不吃你。”我瞧了瞧那只傲气十足的阿红,声音提高对林越说道:“没东西吃也不能吃我的马。”
林越抱着手冷眼旁观,这个人本身就有种邪性和危险性,这时突然似笑非笑问:“那叫我吃什么?你吗?”
我回:“你不还有你的马吗?”
林越那双神采飞扬的星眸微微眯起,说:“这里荒郊野外,只有四个活物,你是不是要跟我讨论完我们到底该吃谁才能继续上路?”
我闭上嘴。
再次上路静水没敢再懈怠,即使追不上阿红四个蹄子也死命地赶。
苍幽的夜色已笼罩大地,月光凄惶。
那洒照荒郊野岭的月光宛如孤魂野鬼在游荡,凉风萧瑟,似一个女人酸苦的歌声,似断非断地在吟唱着她命运的悲苦与不幸,歌声飘过河流、飘过树林,飘过树林后一座早已废弃的荒宅。
今晚我和林越就在这座荒宅投宿。
荒宅大门轻轻一推,便摇摇欲坠地向两边敞开,这时节已经很凉了,门推开时仍感到阴嗖嗖的冷气往身上窜。进到院子,一看,荒凉败落,门窗积满厚厚的尘土,鬼气森森。
走到院子中央,林越忽然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因为我听见了面前几间屋子里有压抑的喘息声传出来,不止一个,虽然里面的声音已经极力保持隐蔽,但那喘息间的兴奋连我都能感觉到。
中间最大的房子忽然慢慢打开,像个鬼怪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这是个厅房,中间赫然放置着一口棺材,直直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我和林越不动不语。
那口棺材似乎抖动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了婴儿伤心的哭啼声,“哇哇”不绝,从棺材里发出来。
我静静看着。
林越已经又开始抱着手了。他很冷静,实际上这一路上他都又冷又静,像要跟我比一比谁更冷更静一样。
“啪!啪!啪!啪!”
屋子里头的人先按捺不住了,纷纷破窗而出。
四个落魄男人,其中三个手提闪闪发光的长刀,身材魁梧剽悍,目射凶光,另一个却干枯瘦小,阴阳怪气,嘴角带着狞笑:“胆子挺大的嘛,一点没被吓着。”他说着,屋子里棺材后突然有个小小黑影子窜出,几下子窜到了瘦小男人的怀里,瘦小男人宝贝似地抚摸着。
“喵呜——”
是一只猫,漆黑一团的猫。
一个高大男人喝道:“少跟他们废话,要钱还是要命!”
我心里一叹,如果没有这一出,进来了就找个地方躺下休息,多好。
“要钱。”林越说话了。
我一怔,对面那四个男人也愣了愣。
林越笑了笑:“开个玩笑,当然是要命。”
“算你小子识相!”瘦小男人尖声说:“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还有这两匹马,滚出去!”
他们很有胆量地对林教主大喊大叫。
“你们呢?”林越问了句奇怪的话。
瘦小男人:“我们?”
林越淡淡地说:“你们要死还是要活?”
瘦小男人脸色一僵,厉声笑道:“你找死!”
他的话刚脱口,怀里的黑猫忽然闪电般跃出,张开四只利爪,露出一口惨碧色的獠牙,向我们飞袭而来。
“唰_”
极短促的一声响,我知道这是剑出鞘的声音。
一道闪光划破夜色,一闪即逝。
那只黑猫突然定格在半空中,下一刻“叭”地掉下来,猫身断成了两截。
我偏头望去,林越的剑仍悬挂在阿红马背上,他没回头看过剑一眼,只是反手抽出了剑,剑未全部出鞘,又被他缓缓地插了回去。
死一样的安静,不知为何却响起了诡异的“咕噜咕噜”的水声。
瘦小男人旁边的剽悍男人僵硬地扭过脖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珠子。
奇怪的水声是从瘦小男人身上发出来的,他的眼珠子已几乎突出眼眶,他的脖子不知何时多了个整整齐齐地切口,这是个堪称温柔的致命伤口,所以鲜血没有四处喷溅,而是像温泉一样,徐徐地涌出来往下流淌。
瘦小男人缓缓瘫倒在地。
“哐当”,雪亮的长刀落地,剩下的那三个男人也慢慢双膝跪地。
林越神色平淡,说:“你们不选,我替你们选吧。”
“大……大侠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侠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三个男人“咚咚咚”地磕头。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林越面无表情说:“错了。”
“啊?”三个男人诚惶诚恐地抬起头,“错了?”
林越又笑了。
他一笑,三个魁梧的男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林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不是什么大侠,平常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杀杀人,这宅子里躺几个死人倒是挺应景,可巧诸位便在这候着了。”
三个男人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似已被骇住。
不知道他们今天出门时有没有翻过黄历。
我终于出声:“你让他们走吧,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林越没反应。
我说:“还不快走。”
“多谢女侠,多谢大……大爷!”
他们身体哆哆嗦嗦地正想站起来。
“等一下。”林越忽然又开口。
三个人立刻跪趴地上:“大爷还有何吩咐?”
“把你们的朋友带走。”
“是是是……”
三人半拖半抱那具尸体,很快逃出了荒宅。
我去看看那几间被撞坏门窗的房子,却发现放棺材的厅房最干净,说:“今晚就在厅房吧,你觉得呢?”
“可以。”
整个宅院没有件好东西,最整齐最干净的,就是那口棺材。我点了根蜡烛,正想放在棺材盖上,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把那棺材盖推开。
一张惨白的人慢慢映在眼前,脸孔上有几道锋利的抓痕,脖子上两个发紫的血洞。
林越也往棺材里看了看,说:“刚死不久,天冷,还没发出什么异味。”
“嗯。”我说。
林越平静地看着我,问:“你不怕死人?”
我说:“不怕,我也杀过人。”
林越说:“跟一个杀人比你多的人在一起,你也不怕?”
我反问:“你会杀我吗?”
林越笑了笑,“我若想杀你,白相与怎会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沉默半响,终于抬眼注视他,他也注视着我。这是两天来我们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对方,虽然我觉得他的目光虚无冷峻。
我问:“你为什么不想杀我?”
他冷冷地回答:“因为我没有父亲。”
我怔住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
我垂下头,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林越的手指在轻点棺木,他依然一瞬不瞬看着我,“你觉得我为什么帮你?”
我说:“因为白相与。”
“现在你知道了我不会杀你。”
我说:“嗯。”
“也知道了我为什么会帮你。”
“嗯。”
“那如果有一天我真会对你动了杀意,你想知道因为什么吗?”
什么?我不由自主仰起头。
他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说:“太过于漂亮的女人容易成祸水,白相与是我唯一的朋友,你若敢祸害他,我一定杀死你。”
我感到不可思议,失声说:“我害他?我到底做了什么?”
林越冷冷地说:“你做了什么不重要,这个世间万事万物何时何地都在发生改变。如果白相与变了,变得心里眼里只剩下女人,那便全部是你的错。”
我语塞,我的错?
“啪!”
林越手轻轻一推,棺材盖重新合上,他转身走了出去。
我定定看着他走进黝黑的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过不多时,林越就回来了,带了些枯木柴回来。
他升好火,我拿干粮出来烤。
两个人又冷又静地吃完干粮。
林越没交代一句话,又出去了。
我摇摇水壶,没多少水了,也出门,到树林子后的小河打水。
打好水,抬头看天上冷冷清清的月亮,我不知不觉出了神:他现在到了哪里?在干什么?
树林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动,这遍布荒郊野岭的月色有种很奇异的幽美。
蹲到腿开始发麻,我方站起来转身,蓦然发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如幽灵般,眼睛里映出淡淡绿光。
我一惊,水壶掉落草地上,脚往后退了一步,还想再退。
“你想洗个澡吗?”他的声音又冷又沉。
我低下头,我的脚已踩在河岸边缘,
“你是来打水的?”他俯下身拾水壶,起身时眼睛又变成了和黑夜一样的颜色。
“嗯……”看来我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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