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公主求生守则 (卿九轩)

　　许清月聪明过人，绿玫又忠心耿耿，就算她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只会老老实实跟许清月讲，绿玫见赵若娴面色严肃到从来没有的地步，就知道怕是出了事情，一刻也不敢耽搁，撒腿就跑。
　　赵若娴立刻备车而去。
　　挂着陶府的牌子，很多时候都还是依旧很方便，不消片刻便到了宫门前，赵若娴从车里钻出来，就看到宫门口拢着袖子站着一个人，宫女打扮，却年纪不小，看样子正在翘首以盼着谁，而眼下，她等的人已经到了。
　　“奴婢见过嘉宁公主。”宫女上前一礼，“皇后娘娘让我在这里等您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可我……”赵若娴望了望陶源离去的背影，被阳光投在朱红色的墙上，格外的苍凉。
　　“皇后娘娘说，无论公主要做什么想什么，总之现在千万不能见皇上，皇后娘娘还说，如果您希望很多事情能够保全大多数人，那么最好按照她说的去做。”宫女不卑不亢，也不慌乱，三言两语就成功绊住了赵若娴的脚。
　　“大多数人，包括陶大人吗？”赵若娴咬牙。
　　“公主请。”宫女不答，只是摊手让她跟着自己走。
　　长宁殿她已许久未曾来过，院子里多了许多打扫的人，其他和之前并无不同，大殿中燃了檀香，不似之前在丽妃的绮芳殿那般刺鼻，香气淡雅清新，皇后坐在正位上，翻着一本《云游四记》看得正入神。
　　赵若娴脚步声响起，她才依依不舍抬了抬头，目光依旧胶着在书本上，“若娴来了？”
　　“您有把握？”赵若娴是真的着急，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
　　“若娴，你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些事情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皇后剥了个瓜子，慢慢塞进嘴里，目光丝毫不游离。
　　“您直说，到底有没有把握？”赵若娴不想听什么大道理。
　　皇后终于舍得抬起头看她，定定的，眼神里面还带了一丝探究的意味，“若是陶源死了，陶榭安做很多事都没有阻碍了，有人想帮陶榭安一步登天，你懂了吗？”
　　赵若娴愣住了，她的说法冥冥之中和系统的想法不谋而合，也奇异的和真实吻合在一起，陶源死，陶榭安正式揭竿而起，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也不用担忧他登上皇位之后会不会有父子相残的戏码。
　　“如果这是你们说的一步登天，代价太大了。”赵若娴沉声道，“皇后娘娘，你之前一直在长宁殿中，手却伸的长，你觉得后宫前朝尽在掌握，可您自己呢？除了这些事情，您就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吗？”
　　所以她才能冷漠如斯，看着他们这群人悲欢离合，坐在长宁殿中，泡一壶茶，熬一碗粥，翻一页书，她之前一直觉得皇后是淡雅闲适、超然物外的人，可后来却发现并没有，换句话说，隐藏的都是冷漠和麻木。
　　“赵若娴，你这些话也够你死一万次了。”皇后合上书，用叹息的语气说着话，一点都没有言语中的狠辣，“旁的不论，就算是陶源本人，知道这些道理之后，也会选择平平静静赴死。”
　　“那你呢？”
　　她不明白，明明她也是参与了的人，凭什么就能够安然的在这生活，而陶榭安、陶源，却要为此付出代价，甚至连同她的那一份？皇帝有这么喜欢皇后，宁可让驸马和大臣来添堵空缺？那他还把她关在长宁殿这么多年？
　　“本宫背后的人，有能力护住本宫，放弃陶源也是权衡选择。”皇后淡淡的笑着，“去吧，若娴，时间差不多了，陶源也该回家了，或者你也可以趁此机会见见你的母妃？你也好久没见她了吧，说着仁义孝悌，自己也要做些才是。”
　　赵若娴转身就走，皇后也没在意她无力的行为，而是垂下眼去又翻了一页书，《云游四记》正好记到最后，是夷国绮丽的风光，那是赵氏王朝的百姓都向往的世外桃源。
　　“差不多了。”她又翻了一页，那些绮丽的风光也慢慢被炊烟袅娜所代替，到最后也不过是柴米油盐，人间烟火。
　　“陶源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她说这话的时候，刚刚与皇帝谈完的老臣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正拖着有些难以前行的步伐，慢慢从乾安殿挪出身影。
　　他当然知道怎么选，就像他说的，若能保全自己全家，牺牲自己也算是能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啦～有点晚见谅


第62章 驸马素缟民心所向（一
　　赵若娴正好撞上从大殿移出来的陶源，他一身官服在寒风中瑟瑟飞动，整个人面色不甚好，赵若娴一把扶住他，回头望去，一道威严又复杂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皇帝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赵若娴远远冲他行了个礼，就被陶源反手握住了胳膊，用力的发疼，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当着皇帝的面公然握住公主的胳膊，却谁也没说什么，“嘉宁公主，我代陶家谢谢你。”
　　语气中的怨毒和不忿让赵若娴轻轻抖了抖，回过神间，陶源已经松开了手，渐渐往宫外走去，步伐苍老又沉重，皇帝说的话仿佛千吨万吨，压在他心口，连喘息都没有机会，他抬头看向苍穹，已是乌云遍布。
　　金顶？至高？那是无上荣耀，更是无上波澜。赵若娴怔怔看着他，从来都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过她，无论是现代还是这里，她从来不做过分的事情，便也没有给人这样的机会说她，恶语伤人六月寒，包装了美好外衣的恶意，似潮水般扑面而来，她逃无可逃。
　　“爹……”她小跑着追上去，似乎想拽拽他的衣角，她恍惚间明白，作为公主的赵若娴是原罪，而作为皇帝最喜欢的嘉宁公主是最无可恕的罪过，她何该承受冷眼。
　　“赵若娴，你给我听好。”陶源一路无话，直到上了马车都见到金枝玉叶在自己身后追着，金色长袍像一只迎风招展的蝴蝶，纠缠着风势，在朱墙外格外显眼，而她的表情又格外无措。
　　赵若娴立刻挺了挺腰板，她看到了那个老人眼中的浑浊和难过，“记住你要把榭安带到什么地方去，我不管前路坎坷几多，路是你们选的，身份却是你定的，你要有能力扛起，就别放下。”
　　赵若娴一字一句听着，看着他，面容沉静，驸马？人臣？还是九五至尊？皇帝到底说了什么，“爹，榭安和我是彼此的选择，既然绑在一块儿，生死不由自己，我也要和他同进同退。”陶源的马车呼啸而去。
　　赵若娴孤身一人站在甬道上，发饰上的流苏拍打在颈间有些疼，她伸手拂去，转头就能看到故人的面孔，许清月似乎等了很久，“我听说消息就来了，也看到了，怎么？陶源到底怎么了？”
　　她忽然觉得累，阖眸摇了摇头，流苏又低垂到颈肩的凹下去之处，密密麻麻的痒，赵若娴只是在想，陶源说她把陶榭安带到什么位置，真的是在怪自己吗？或者说，自己真的就是原罪吗？
　　“罢了，你脸色不好看，跟我一起回吧。”许清月是真的急了，坐着许府的马车就来，古色的牌子上撰写着许府的字样，叮叮当当，配着风铃遥遥轻响。她挽住她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想给她些许安慰感。
　　赵若娴到底还是跟着许清月上了马车，许府和陶府之间按理来说从齐实言没了之后就少往来，要学会避嫌，但是到如今也顾不得，许清月说，自家长辈也十分挂怀这件事，担心陶榭安这关不能平平安安过了。
　　但现在看来，陶榭安还是平平安安过了的，只是陶源不一定，赵若娴抱住双膝，用长长的外袍将自己裹起来，以求最大的安全感，许清月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没接。
　　“会没事的。”许清月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但看着赵若娴无助的模样，的的确确让人心疼，“身份不是你的错，走到这步也和你没有关系，你回去好好跟榭安说。”
　　“你知道么，陶大人让我好好带着陶榭安走，走到多高都要记着，是我把他带到的这条路上。”赵若娴双目往前看，其实根本没有焦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着什么，“是我么？真的是我吗？要不然陶榭安会是个太平公子？一生远离朝堂政党？”
　　许清月笑了声，“这是乱世，你以为陶榭安这种人能够明哲保身？你自己的丈夫，你自己还不了解吗？”有的人太平盛世就会名满天下，乱世烽烟就会众星捧月，陶榭安就是这样的人，赵若娴不过是他衣服扣子上的一颗夜明珠。
　　赵若娴不说话。
　　回了陶府，许清月再三叮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她，无论如何她会想办法，夷国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赵若娴只觉得耳鸣又头疼，看着面前的灯火阑珊，格外寒凉，绿玫看到许府的马车忙不迭出来接，终于把自家公主殿下接进门。
　　“爹呢？”赵若娴望了望，正厅没有人。
　　绿玫轻声道，“去祠堂了。”
　　“那我过去看看，你别跟着了。”她其实是想要悄无声息的去看一眼，她安慰自己就是看一眼绝不是偷听什么，其实她是真的不放心，或许对着自己儿子，陶源能够说些什么，也好让赵若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