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涵走到她面前,嘴唇都在哆嗦,眼睛眨了眨,硬是让泪水倒流回去,化作一声双膝下落的闷响,“儿子赵孟涵,今年二十有四,十六年未见母亲,跪请母亲安好。”
说罢重重叩首下去,皇后看着他,就好像看到十六年前那个小男孩,哭着拽着自己的袖角不让自己离开,而自己呢,含泪甩开了他的手,他也是如此,跪在自己身后,重重叩首。
可她当时没有回头,亦或是不敢,看一眼就走不了了,她那只有八岁的孩子,身形单薄,从此再没人依靠得了,而为的什么呢?她当上这个皇后,又是为的什么呢?
她赶紧扶他起来,“好孩子,快起来。”她当年说的那番话,是无情是绝情,但也是为了让他更好的活下去,现在他顶天立地,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太子,而她并不是个好母亲。
她目光缓缓扫过一旁几人,赵若娴从系统唠唠叨叨的介绍中回过神,拽着陶榭安行礼,“儿臣赵若娴见过皇后娘娘。”“臣陶榭安见过皇后娘娘。”齐舒画依旧是没有动,仿若被钉在了原地。
皇后也没有在意一旁无动于衷的那个所谓儿媳妇,虚扶了一把示意他们起来,“我见过你,若娴,你母妃可还好?”
“谢皇后娘娘挂怀,一切都好。”赵若娴眨眨眼,避开之前那四个字的引子,之前见过的原因种种不必赘述,总而言之现在不要紧,她一向是一个很会避重就轻的人。
齐舒画身形晃了晃,“儿臣齐氏舒画,敢问皇后娘娘,所言何意?”她站的笔直,一丝想要行礼的势头都没有,目光呆呆的看着雍容华贵的一国之母,似是不解,又似是讽刺。
一个被关在长宁殿的女人,一个已经失去了势力宠爱的女人,为什么还会杀了一国权臣?齐舒画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愚蠢,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自己根本不了解。
就比如面前的女人,带着妥帖的笑容和完美的装扮,可以轻轻巧巧的说出一句“事情是我做的”,如此的坦然,如此的毫无畏惧,所以到底为什么?
“一国蠹虫,用之害人,留之隐患,”皇后手依旧搭在赵孟涵手腕上,细细摩擦他那凸起的腕骨,好像要将这几年的亏欠通过抚摸的方式补偿回来,“齐舒画,你该庆幸,你爹是被一招毙命,没有多受折磨。”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故人已逝,按理说来是是非非皆一把黄土掩藏,盖棺定论也不该是如此草率轻浮,齐舒画难免气结,皇帝都没说什么,她一个深宫妇人能懂得什么?!
皇后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恶毒?你是说本宫?本宫生而为人这么多年,恶毒的人见的多了,唯有你爹是翘楚,残害忠良架空皇室,你说本宫恶毒还是你爹恶毒?”
她停了停,“不过说回来,他若不恶毒,你还真的进不了孟涵的门,怎么,当太子妃的感觉好受么?”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忽然伶牙俐齿起来,甚至犀利的过分,赵若娴心里七上八下。
陶榭安借着袖子握住她的手,悄悄问她,“怕?”
他是在问怕不怕皇后。
赵若娴摇摇头,“我怕齐舒画……”她还没说完,就见齐舒画忽然如同被什么击中一样,后退了好几步,重重跌落在地上,开始掩面大哭,“我怕她,真的经不起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齐舒画算是正式爆发掉自己所有的情绪,那些情绪在冰山下滋长,总有一天会变成烈火熊熊燎原而去,偏偏谁都没注意,总觉得她的跋扈是与生俱来,而背后的胆怯也愈发深刻。
谁能听她哭一场?谁都不能。皇后没有去安慰她,更没有去扶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哭的毫无章法,“人的路总是自己选的,你选了不该自己选的路,那就只有这一条结果。”
“你就想当皇后吗?!”齐舒画恶狠狠地问,大概是哭的太难受,现在所有的胆怯都化成了一张厉鬼的面具,盖在她的脸上作为最后的武器,“你想当皇后,还甘愿被关在长宁殿,这就是你自己所谓的聪明,所谓的路?”
“本宫母仪天下,为的从不是自己。”皇后别了别鬓角碎发,望着赵孟涵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为的也不是本宫的家族,而是本宫心心念念多年,从来没忘却的少年。”
赵孟涵眼神恍惚了一下,“娘?”
“叫母后。”皇后的语气更加柔和。
“不忘却的少年,于是你就被关在长宁殿这么多年。”齐舒画忽然恶狠狠地笑了,“还暗自谋划了这么多事……你这个皇后做的可真好,真对,也真敢,就不怕皇上降罪杀了你和你那心心念念的少年吗?!”
“他尽可以试试。”皇后笑起来,“总之本宫走的路从不后悔,为他杀了齐实言,本宫更不后悔,那么你呢,齐舒画,你后悔了吗?”
你喜欢的少年不喜欢你,你强求的这段姻缘,与你永结同心白首不离,却发现只是脆弱的连纸张都不如,轻轻一吹就散了,齐舒画,你拼尽齐家之力求来的这一切,后悔吗?
齐舒画摇摇晃晃站起来,“后悔么?当然,后悔啊,我后悔谁都不肯听我的,你愿意为你心心念念的少年做事情,我何尝不愿?!”她转过身,长发散落,“可他愿意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发糖,许清月回来,然后差不多前朝篇快完事儿了,然后开启新时代~~~不要吝啬收藏评价啦啦啦(~ ̄▽ ̄)~
第59章 夫妻双双来过关(一)
齐舒画过世的消息是在半个月之后吹到赵若娴耳朵里的,彼时她正在临窗描字画,外面斑驳的树影婆娑进来碎了一桌光华,绿玫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进来,双手按在她的桌边险些弄皱她的纸。
赵若娴顿了一顿,“怎么走的?”
“失心疯,自己把自己悬上了房梁。”绿玫一向联想的多,此时此刻面色已经惨淡的发白,“据说还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拿着太子殿下亲手题字的白绫,就这么没了。”
胸口里堵了一口气,舒不出也咽不下,赵若娴有些烦闷的揉了揉,伸手把笔放在一旁,“皇兄怎么可能不管她?”
“你皇兄当然不可能不管她。”许清月一早就说要来拜访新婚小夫妻,之前一直碍于礼数和其它事情没得机会,这些日子总算过了疲惫,便早早相约,让赵若娴在家里老老实实蹲着别跑。
翠绿色的衣裙娇滴滴的,仿佛把外面的满园美景带入室内,赵若娴推开窗户,才发现外面繁花大多凋谢,已经有了烈日炎炎的势头,水车叮咚作响,小溪顺着人工的沟壑流过门前窗下。
“我这有确切消息,你要不要听?”许清月敛好衣襟,端端正正坐着。
赵若娴笑,“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能不听?你怎么知道的?你们的人?”
这话就是废话了,许清月背后势力冗杂,再加上丽妃从旁协助,宫内的事情大小一清二楚,她接过绿玫端来的茶杯,发现里面多泡了两片薄荷叶,清凉解暑用的。
“嗯,齐舒画除了贴身侍婢以外,还有个姑娘是我的同门。”许清月垂下眼睫,看不清情绪,光影在她脸上打出模糊的色彩,显得整个人贵气十分,“那天齐舒画邀请赵孟涵去屋中坐坐,破天荒的收拾好了行头,估计赵孟涵也没想到,那是她在道别。”
齐舒画说,“这一世夫妻仿佛你也没给我什么,我也没给你什么,痴怨一世大抵是命数,这样吧,为我写一幅字,写什么都好,然后给我一纸休书,放我走。”
她当然没走,她用那纸张缝进白绫,又用它们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谁结的缘就要谁来解是不是?齐舒画临行前最后一句是‘赵孟涵,平心而言,我在你心里,算是美人吗?’,赵孟涵没回答,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事了。”
赵若娴唏嘘一阵,“我一直以为她说的喜欢还是带了几分虚假。”没想到到底还是个贞烈姑娘,此生无缘,带着字画离开,估计也算是一份念想了了。
“一心想着要帮着自己的父亲成大事,拖累赵孟涵,一面又放不下情愫,想让赵孟涵多多少少心疼她一下。“许清月浮了浮茶盖,嗤的一笑,“自古以来,忠孝情爱难两全,她这么贪心,自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抬起眼,似乎是看着赵若娴在说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表达一下看法,“所以说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什么都抓不住。”
赵若娴收拾笔墨纸砚,墨水沾染了指尖发出淡淡的香气,“你这是在告诫我?还是你自己?”
她垂下眼,“我没什么可贪心的。”
那就没人知道了,赵若娴站起身,“走吧,出去玩儿,多久没见你了,这几日在许府忙什么呢?”
“你真当我来找你玩的?”许清月伸手,从怀里抓出来一本折子,“自己看看吧,这次齐舒画死的可不是时候,齐府的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些,这下又要被翻出来了。”
赵若娴眉心一跳,“又有人要查?”
“皇后都承认了自己是谋划者,当然皇帝怎么处置她另说,但很难说她会不会保住其他人,陶榭安还是小心些为好,再多说了我就犯戒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最好早点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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