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只能到赵有余的屋中将就一宿。
隔日天才蒙蒙亮,赵太太便将赵秀茹自床上揪了起来,带着她回娘家去了。
赵桐生没功夫管妻子女儿,带了几个人,沉着一张脸,往林家去。
然而他们扑了一个空,林婶儿不在家,甚至于她压根一夜没回来。
一伙人找遍了村子都没能找到,最终却是在赵家的祠堂里寻到了她。
林婶儿死了,吊死在赵家供奉列祖列宗、赵桐生和她私通无数回的祠堂里。
第76章
她依旧是昨天夜里那个样子,披头散发,上身只穿着一件大红肚兜,下头倒穿了一条不知哪儿找来的裤子。
她悬在梁上,两只眼睛暴突出来,满是血丝,死死的瞪着地下。风一吹,摇摇晃晃。
赵桐生正巧就站在底下,两只眼睛就对上了林婶儿的双眼,好像林婶儿正在瞪着他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哑着喉咙嘶吼道:“你们都愣着干啥,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跟来的人都在发呆,被赵桐生这一声喊醒过来。就有两个后生,搬了凳子过来,将林婶儿从梁上放了下来。
林婶儿已经死去多时,身子早已僵硬,绳子在脖子里勒的死紧,取不下来。
那两个后生将她平放在地下时,林婶儿的头一歪,说巧不巧的又对着了赵桐生。
赵桐生连退了几步,看着昨夜还和自己温存缠绵的女人,现在变成了一具死尸,冰冷的恶心感漫了上来。
他转身干呕了起来,吐出了几口清水,才起身擦了一把嘴,连带抹掉了脸上的泪水。
那些赵氏族人都等着他发话,有人问道:“里正,你可是咱们的族长,出了这种事,可咋整?”
赵桐生默然,半晌黑了脸,吼道:“还咋整?!人都死了,还能咋整!”说着,啐了一口:“死还不死远点儿,还要膈应人!”
当下,他叫几个人寻了一领草席,将林婶儿的尸身卷裹了,往林家抬去。
一路上,赵桐生在前面走着,抬尸的人在后面跟着。
赵桐生背着手,慢慢走着,满心的不是滋味儿。
他和林婶儿也好了几年,露水夫妻当久了,情分总是有的。虽说昨夜恨她不识大局,坏了他的体面,但她如今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然而她为啥偏偏要吊死在自家的祠堂里?这不是死都要给他找难看吗?!这个女人,真是个不省心的!
林婶儿死了,没人知道她死前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那场羞辱,让她没脸再活下去,也许是赵桐生的作为,让她气愤难平,甚至甘愿赌上一条性命,也要叫他难受。
她给赵桐生当了半辈子的姘头,却一辈子都进不了赵家的门,索性就吊死在赵家的祠堂上。这死后算不算赵家的鬼,是笔谁也说不清的糊涂账。
但人死债消,她死了,这阳世的帐也就留给活着人的去头疼了。
赵桐生使人将林婶儿的尸身抬到了林家,林香莲今日没有出摊,坐在屋中床上发怔。
昨夜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今儿一早,天都没亮,赵桐生就带着一群人,凶神恶煞也似的冲进了她家,质问林婶儿去了哪儿。
而后,她出门打探消息,才晓得原来是她娘和赵桐生的奸情被人撞破了。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不说赵桐生如何,倒只说她娘淫邪无耻,一个寡妇不守妇道,勾搭有妇之夫。
这会儿,赵桐生就把她娘的尸体抬来了。
赵桐生见了她,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娘林黄氏,昨夜跑来勾搭我不成,纵火行凶,今又畏罪自杀。虽说她作奸犯科,但到底人已经死了,村里也就既往不咎,你把你娘的尸身给收敛了吧。”
林香莲木呆呆的看着赵桐生,这个和自己娘私相往来了半辈子的男人,这会儿摆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孔,说着狗屁倒灶的屁话!
这,就是男人。她娘平日里说的,还真是半点错没有。
林香莲想着,竟也不觉得很难过,只是觉讽刺。她冷笑着,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赵桐生被她这样子弄得有些手足无措,遮掩斥道:“这丫头,想必是因为她娘死了,疯了!”
逼死了她娘,还想给她冠上一个疯了的恶名?
就是杀一只鸡,那鸡死前还会抓绕两下,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废物!
林香莲顿时泪流满面,一脸悲戚的向赵桐生说道:“桐生叔,这是咋的了,往常您那样照料我们娘俩,说孤儿寡母的可怜。这咋一夜的功夫,就这样了?我娘守了半辈子的寡,从没和人飞过眼儿的,好端端的,平白无故咋会突然跑去勾搭人?想必是有人□□不成,便逼死了我娘,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赵桐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当真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跟来的众人,听了林香莲的话,都私下议论纷纷。
原本大家伙对赵桐生那套说辞就不怎么信,别瞧眼下林婶儿这个下场,她这一二十年在村子里倒还是大伙眼里的正经人,面子功夫做的极到家,不然这对公母的破事也不会到了如今才事发。
一个平日里正经的寡妇,半夜跑到里正家脱光了勾引人,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纵火行凶?这话,咋也说不通吧。
倒是林香莲的说辞,还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赵桐生双手捏的嘎嘎响,这小丫头片子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临到关头上,给他来了这一手!
她虽没明说谁□□她娘,但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明摆着?
这对母女,还真是藏毒的母蝎子,不留神就被蛰上一口!
林香莲索性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嚷嚷着要去报官。
赵桐生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又不能随意发作,这事儿处理不当,别说以后村子里,就是赵氏族里他都没法服众了。
当下,他只能耐着性子劝哄林香莲:“香莲丫头,这人已经去了,走的又不光彩,何苦再去报官的折腾。报了官,又要验尸又要查的,你不是让你母亲再丢二回脸?人死为重,入土为安,何必要叫她那世里也不得安宁。”
林香莲顺势啜泣着:“我娘死了,我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往后真不知道怎么办……”
赵桐生心里雪亮,这妮子是要借她娘的事,赖上他们家!然而眼下功夫,他也只能暂且安抚她,他说道:“丫头,别急了。咱都一个村儿的,相互照应都是该的。你放心,你娘的丧事,咱们帮着料理。往后,你有什么难处,咱们大伙也不会看着不管。”
众人都没吭声,只凭赵桐生一个人说。
林香莲原本的目的,也就是这样,横竖她娘已经死了,再闹也闹不出朵花儿来。这么多人看着,能讹出赵桐生嘴里这番话,也是够了。
当下,她便哭哭啼啼说道:“那就一切仰仗桐生叔了。”
众人出了林家的屋子,心里都觉得这事儿荒诞可笑。
不论如何,赵桐生到底是把这件丑事给泯了,他来不及去上河村找他媳妇,而是吩咐几个村人买棺材纸钱,料理林婶儿的后事。
然而,这恶名还是传了出去。大伙谁都不信他那套说辞,甚而还有人嚼裹着里正关照完了当娘的,又关照人家女儿去了。
赵桐生气的要背过去,却毫无办法。他只是个里正,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秦春娇母女两个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家里干家务。
因为易峋不在家,秦春娇今天也没出摊,她在菜地里浇水,她娘刘氏喂猪。有村中的妇人来串门子,就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说给她们听。
林婶儿竟然死了,还死的那样不体面。
刘氏和秦春娇都有些面面相觑,那妇人捅了捅刘氏,压低声笑着道:“大嫂,这林家的面上看着干净,谁晓得背地里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半夜光着大屁股叫大伙堵个正着,也难怪她没脸活了。”
刘氏敦厚,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便说道:“这人都去了,就少说两句吧。”
那妇人讨了个没趣儿,她原本想着林家和秦春娇有过节,现如今易家是村里的大户,特特说这话来讨好巴结,谁知竟然碰了个软钉子。
待这妇人走了之后,刘氏便叹了口气:“这林家大嫂也真是的,守了半辈子,到这会儿弄出这种事来。她若守不得,索性改嫁不好?定要勾搭人有妇之夫,还落个这样的下场。”说着,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向秦春娇说道:“你和她家香莲也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又是一个村的,她娘没了,你要不拿些东西去看看?”
秦春娇正拿着瓢泼水,听了她娘的话,摇头淡淡说道:“她不会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她。”
刘氏只晓得自己闺女和林香莲对门做生意,并不清楚她们之前的过节,便说道:“这是咋的了?你俩之前,不也挺好的?说的也是,打从回来,只见你和董家的三丫头在一块了,再没见香莲来找过你。”
秦春娇站着发了会儿怔,才将之前林香莲怎么调唆刘二牛害她的事,一一讲了。
刘氏听说,也是呆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谁晓得骨子里竟然这样坏!她到底为啥,为啥要这样害你?”说着,她突然恼了,将手里的物件儿朝地下一摔,擦了擦手说道:“不成,我得去问问她。我姑娘到底怎么着她了,她竟然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