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对吗?太子妃娘娘?”
薛慕棠拿出个翠绿色的荷包,朝余若水晃了一晃。
“这个宫制的荷包,是你之前给露儿的定钱,她拿给珠儿保管的。
宫里内务府,应该会把这一针一线是谁绣的,又给了哪个宫里,记得很清楚的吧?”
余若水瞳孔猛然一缩如针,她原以为那个荷包跟露儿一同埋在地下,怎么会?
薛慕棠收起荷包道:“露儿虽然平日总是斥责珠儿,但爱妹之心,从来都有。
其实露儿拿的所有银子,都是交给珠儿保管的,只是娘娘不知罢了。”
“就算昨日三更她来了东宫,此物也出自宫中,”余若水咽了咽唾沫,深吸一口气道:“本宫无缘无故,为何要害她?”
薛慕棠朝秦沐之望了一眼。
淡淡道:“因为娘娘你善妒啊。
我和任大人打听过了,宝笙第一次进宫时,就险些被娘娘的护甲划伤面颊。
还是后来您差点儿被虫子咬了,太子殿下也来了,您才住手的,这一点,珠儿当时也是在场看到的。
宝笙生得花容月貌,又是顾丞相的嫡女,您怕太子殿下看上了宝笙,您的太子妃位子有动摇。
所以干脆就让露儿把宝笙送到醉酒的九皇子处,这样么,宝笙成了九皇子的人,就再也不能许给太子殿下了。”
“而且,”薛慕棠话锋一转道:“今日高姑娘的结局,也是证明啊。
高姑娘的衣服虽是由宝笙让出来的,但送去高姑娘院子时,因为顾老太太不放心。
便亲自派了贴身嬷嬷和贴身丫头两双眼睛盯着宝笙丫头送过来的。其中根本没有人做手脚。
而今日高姑娘衣裳是怎么回事,大家也都看到了。”
众人不禁啧啧叹道,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顾宝笙今日若是有幸上场,那衣不蔽体也是丑事一桩,若是不能上场,去了依云馆,又是苦事一桩。
左右不能逢源,前后都是虎狼。
便有人问道:“那顾三姑娘现在岂不是……岂不是贞洁不保?”
“哦,她啊。”
余若水紧盯着薛慕棠,巴不得薛慕棠说顾宝笙被玷污的事情。
可薛慕棠十分平静的答了句,“我怕行宫太大,宝笙走丢了,打听到她去依云馆路上,半路就把她带到我厢房里了。”
说着,她招了招手,“宝笙,快上来跟陛下问安。”
云烟紫凉棚下的一个纤细女子缓缓行了礼。
上首的萧德妃努力睁大了眼,可明明白白的,那的确是顾宝笙,完好无损的顾宝笙。
看到此处,萧德妃十分失望,心突突的跳得极为不宁静,总像是风雨欲来似的。
她点了点椅子的扶手,黛眉悄悄退了下去。
此时天空中,仍是乌鸦群飞,乱成一团。
人证物证都在,余若水不敢不认,可是,她有自己的免死金牌啊。
“儿臣现在虽不知是哪个宫女陷害了儿臣,造成这样的误会,但此时,平天怒要紧。儿臣愿意再做一曲百蝶舞,为南齐祈福!”
去年的百蝶舞引来丰厚的雨水,今年已成为南齐太子妃的余若水再舞一曲,一则难得,二则,祈福要紧,并没有人反对。
楚洵点了下头,钦天监便出来又算了一卦,“陛下,太子妃今日不宜作舞!”
“为何呀?”
“此卦为‘浣溪纱女美无双,媚至吴王国破亡。最恼东施效颦笑,山鸡岂可胜鸾凰。’
太子妃娘娘今日时运不济,且卦象显示,有更合适的人来作舞平天怒!”
她是跳舞是东施效颦?她是山鸡?还有另一个真正的西施比她合适,是鸾凰?
余若水彻底忍不住了,“敢问修大人,何人更合适啊?”
104章 乌鸦 三更
修莫并不理会余若水,径直卜了一卦,对景仁帝道:“陛下,此签为‘临潼救驾’。
‘冷水未烧白涕汤,不寒不热有温凉;要行天下无他事,为有身中百艺强。’
乃隋末,秦叔宝入围杀敌,救唐王李渊,成开国功臣。
今日为南齐平天怒者,亦同此理,暗指此人在此行宫之中堪为陛下分忧解难!”
景仁帝不停揉着眉心,急道:“快些再卜卦,将人找出来!”
“已有了。”
修莫呈上签文。
“陛下,此签为‘大看琼花’。
‘出入营谋大吉昌,似玉无瑕石裹藏;若得贵人来指引,斯时得宝喜风光。’
意为石中藏玉,贵人指引,方可心怀得意。
隋炀帝曾命工匠开凿运河,南下扬州看花……”
修莫说到此处时,景仁帝咳嗽了声,直接问道:“此人是谁,你找到了便直接说出来便是!”
修莫在一众贵女中四顾一望,便道:“回陛下的话,此女乃是顾府的顾三姑娘。”
“怎么是她?”余若水忍不住惊呼起来。
一个山野里长大的村姑,病秧子,怎敌得过她多才多艺?
她憋着好大一口气才问出来,“修大人,顾三姑娘从未跳过舞,何来能平天怒,救驾一说?”
照她看来,这个神神叨叨的修莫根本就是没有一点根据在胡言乱语!
“因为……今日在场的所有贵女之中,只有顾三姑娘身上的衣裳恰好绣了琼花。
所谓‘大看琼花’,不是看顾三姑娘,还能是看谁啊?”
琼花,即为昙花,素有昙花一现,“月下美人”一说。
也因它花开时短,民间有“月下美人”,红颜薄命的说法。
如同夕颜花一般,因花开花谢太匆匆,鲜少有女子愿意绣这样不吉利的花在衣服上面。
而顾宝笙这一件衣服,也并非是她自己的。
一众贵女羡慕有之,妒忌更有之。
怎么看,都像是顾宝笙特地穿了绣琼花的衣裳,跟钦天监串通好了,想上台显摆似的。
便有贵女小声说了出来:“顾三姑娘今日穿得可真巧。”
恰好钦天监算到‘大看琼花’,恰好又只有她一人穿了。
顾宝笙浅笑回道:“这衣裳是当时身上沾了茶渍,露儿拿给我的。我还未来得及谢过太子妃娘娘呢。”
众人一听这话,看余若水的眼神更奇怪了。
拿这样不吉利的衣裳给一个病秧子穿,不是诅咒她赶快去死是什么?
这下无论余若水怎么解释,众人也不信她对顾宝笙一点儿恶意都没有了。
余若水的脸彻底绷不住了,枉然的张了张嘴,也只是道了句,“底下人不懂事胡乱拿的,你不必谢本宫。”
袖子里的尖锐指甲直接掐到了肉里,划出了道道血痕。
她恨呀!
拿这衣服穿本来就是想这个女人赶紧跟昙花一样,红颜薄命,早点儿去死的!
可现在,她反倒成了成全顾宝笙的贵人,连自己在景仁帝面前将功赎罪的机会都剥夺了!
她闭了闭眼,退回自己的座位上,把上祭天台的路让了出来。
余若水为诅咒她,特地给顾宝笙选了一身雪白的长裙。
她并未换裙,只是臂弯处挂了一截长长的半臂,当作水袖来作舞。
也因此,在台中,众人便见一个洛神仙子般的女子,缓缓伏在地上,裙摆如白雪莲花一般散在水中央。
乌鸦如黑云压顶,不辨面容是喜是怒,不辨花柳是明是暗。
众人只知天地风云间,一个白衣胜雪,肌肤赛霜的女子如轻巧蝶,如梁上燕,翩迁起舞。
百面鼓,大如莲叶可立蜻蜓上头。长袖舞,巧如软烟可直可偏,可点百鼓如云在天。随波如云,莲步生花。道道鼓声,清越过天际,重响出云霄。如千军万马破敌军重围,冲锋陷阵,杀敌无限。
横过纤细身姿,是一道鼓声,弯腰席地又是一道鼓声,左右齐发,旋转不停的击鼓。似围城困城空城中最后一道应战的鼓声,澎湃激扬得人心愤慨。
鼓声渐息,如战将解甲归田,如云水鹭,如梅林鹤,闲野山林,但看云淡风轻。
天空聚集的乌鸦慢慢散开一道口子,大鼓四周的乌鸦也缓缓退开。
似压顶的乌云终于甲光向日金鳞开,得见春光明媚,万里天晴。
景仁帝垂下复杂的眼眸,元戎太后拂了拂袖子,在顾宝笙下台那一刻,一只落单的乌鸦突然袭向太后。
“太后娘娘!”顾宝笙似乎是想都没想,立刻转身奔过去,扑在了她身上,挡住袭击的斗大乌鸦。
105章 神童
乌鸦羽大如芭蕉,直直盖在顾宝笙身上,爪子登时抓破她单薄的衣裙和娇嫩的皮肤,原本雪白的衣裳登时染成一片鲜红。
楚洵眼疾手快,一枚飞镖登时打中乌鸦的鸦头,“哇”的一声嘶哑重重砸在地上。
元戎太后和景仁帝对视一眼,小竹子挥舞的拂尘也僵在半空,连护驾两字都卡在了喉咙里没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