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景仁帝怒道:“这便是你口中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通州才女?
市井女子尚且还知道羞耻,她竟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朕看你们根本是在敷衍朕,敷衍朕的花朝节,敷衍天神!”
顾明远本来还喜滋滋的等着景仁帝赐婚给楚洵和高迎秋,哪里知道高迎秋在长安街还和楚洵有这么一出戏?
这会儿叫苦不迭道:“臣全然不知此事,迎秋在通州的美名也是有人可证的,微臣求陛下明鉴!”
薛御史站出来道:“顾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难道是说高姑娘在通州知廉耻是对的,在京城不知廉耻,便是我们京城的百姓,眼睛不够雪亮了?
还是说这是南橘北枳的道理,高姑娘来了京城便被人带坏了她在通州的美好秉性?”
“朕看她根本就是秉性恶劣,通州的美名都是装的!”景仁帝挥手,“来人,拖下去,朕再也不想看见她!”
一个连景仁帝见都不想见的女子,一个在花朝节偷梁换柱,以大凶签换大吉签上台表演的女子,京城只要识相的人,恐怕都不会再娶了。
高迎秋脸上愈来愈热,骨子像要被烈火蒸熟一般,几乎头脑发热得要晕厥过去。
可是为了前程,她怎么能就此服输?
于是她砰砰砰的使劲儿磕头道:“陛下明鉴,臣女当时只是想谢过楚世子殿下的救命之恩,绝对没有做出什么拦轿子的事情。
当时在长安街知道疯马一事的人,都可以替臣女作证。
对,还有楚世子殿下!”
高迎秋目光希冀的看向楚洵,用她练习过无数次勾魂摄魄的眼眸泪光盈盈的看着他,“当时的情况,世子殿下也清楚,不能为臣女解释一番么?”
她如此容貌无双,难道楚洵真的舍得她就这样毁了名声?
凛一忍不住了,出来跪下道:“陛下,当时救高姑娘的是微臣,并非世子殿下。
微臣也很奇怪,为何高姑娘明知救她和林姑娘的是微臣,但偏偏要拦住世子殿下的轿子来道谢。因此便问了她一番。
可她竟说,世子殿下御下有方,微臣救她,是世子的功劳。”
对上景仁帝询问的眼神,楚洵微微颔首承认了。
主子和属下一同出来证实,高迎秋的脸面也算是丢到家了。
“呵,长安街朗朗乾坤下,竟有女子胆敢当众勾引朝廷命官,还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要故意认错。”
景仁帝沉脸道:“顾爱卿,这就是你跟朕说过的好姑娘?”
“带下去,鞭笞五十下。这样的女人,你们都认清楚,皇家绝不许娶进来!带下去!”
几个粗使嬷嬷忙上前绑了她的手,奈何高迎秋一味想用眼神乞求楚洵怜悯,不住的挣扎,脸上的面纱突然就掉落了下来。
正对她的一个嬷嬷瞧见了,吓得三魂七魄登时魂飞魄散,大叫道:“鬼啊!”
钦天监修莫见底下的人没看清,都被吓得手忙脚乱,忙高声道:“是天神降罪,各位快些静下来。”
修莫话刚落,一群群乌鸦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黑了天地,让人恐惧不安。
不知是谁说了句,“竟是往太子妃娘娘的寝宫飞去了。”
景仁帝的脸色愈发难看,这一切的不顺,都是这个贪慕钱财,得罪天神的女人害的。
刚要下旨,江白涛的手下忽然来报,“回禀陛下,太子妃娘娘寝宫后山,有一具尸体!”
103章 珠儿 二更(今日共三更)
天色暗黄,云卷风狂,寒鸦成群袭来,遮天蔽日,几乎要将整座行宫掩在黑暗的浓墨中。
古语云,“六月飞雪,必有冤情”,而今日,春光明媚忽然一改,成了狂风大作,寒鸦袭尽。
众人都不由猜测起来,是否是因太子妃寝宫后山那具尸体蒙受了不白之冤,死不瞑目,才会天色大变。
“尔等不许离位,自乱方寸!”景仁帝喝道,“修莫,占卜!”
很快,修莫便呈上了签文。
“‘东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者亦闲言’。”
修莫解释道:“此签为中签,是‘李后寻包公’,将狸猫换太子一事,大白天下,沉冤昭雪之意。
欲破此灾,需去遮月之浮云,云出月明,方能免灾。”
“任尔东!”景仁帝道:“给朕审!到底是太子妃宫里何人所为!”
余若水手心儿捏了一把汗,暗道事情怎会如此巧合,她才让人将尸体埋了,行宫便有大片的乌鸦袭来。
乌鸦喜食腐肉不假,可一具尸体又怎会招来这么多乌鸦?
一定是有人盯上她了,到底是谁呢?余若水左思右想的猜测着,半天没有答案。
善调各种各样的香料吸引各色动物的顾眠笙已经死了,她实在想不出,南齐谁还有这门绝技。
既找不到陷害她的人,为今之计,她自然要想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可不等她细想谁来顶罪,薛慕棠一身红色劲道装便跟着任尔东回来了。
“陛下,”薛慕棠跪下道:“臣女不才,方才已经协助任大人,找出了宫女致死原因和凶手!”
景仁帝有些不悦,萧德妃今日才跟他提过让薛慕棠做秦池侧妃的事情,可是这个丫头似乎有些太野了。
在他根本没有察觉,更没有允许的情况下,竟跑去验尸。
但景仁帝也不能斥责她,因为任尔东解释道:“臣此行并未带仵作来,怕验尸一事出了差池,微臣斗胆请了善验尸的薛姑娘协助。
事出有因,也紧急,请陛下莫要怪罪薛姑娘!”
大理寺少卿专司刑案,但验尸这样低贱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仵作来的,南齐也就是薛御史宠女如珠如宝,纵着她胡来。
想到此,景仁帝看薛慕棠的眼神便不太友善起来。
仵作在南齐地位卑贱至极,他可不想皇家有个干仵作活儿的媳妇。
于是,景仁帝“嗯”了一声,彻底打消了让秦池纳薛慕棠的心思。
直接以帝王之态,厉声问薛慕棠,“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从实说来!”
“是,陛下。”
等薛慕棠说完,景仁帝半晌才道:“你是说,这个宫女带了宝笙去依云馆?”
依云馆是祖制留下来,专给西戎来宴会的大王、皇子或公主准备的歇息之处。
可是作为行宫接待贵女的宫女,竟在贵女衣裳有茶渍时,将她带去了依云馆换衣服。
若说没有人授意她这样做是不可能的。
一个从宫里挑选出来,经过严苛训练,专门熟悉过行宫的宫女,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等错误。
于是景仁帝一针见血的问:“查清楚了是谁授意的么?”
余若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但她一直安慰自己,她不是亲自动手的。
薛慕棠的证据,根本微不足道。
薛慕棠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思,登时冷声打破她的幻想:“凶手是太子妃娘娘授意杀人的!”
“薛姑娘,不能单凭尸体从本宫寝宫后山找出来,便是本宫授意杀人的吧?”余若水强自镇定道:“没有直接证据,强告皇家人的罪责,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薛慕棠拍拍手,一个怯生生的丫头便被领了上来。
余若水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心里再三确定,她没有见过这个宫女,只是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薛姑娘这是何意?”
“娘娘或许不认得,她就是今日被娘娘处死的丫头露儿,唯一的亲妹妹。”
“亲妹妹?”余若水有了辩论的底气,“薛姑娘,亲生姊妹或是亲生兄弟,是不能一同进宫做奴才的。
这一点,你作为熟读南齐律法的顺天府捕快,应该比本宫更清楚。
何必为了要断案,胡诌一个因由来陷害本宫?”
楚洵害她这件事,都还没有算清楚,如今薛慕棠又来搅乱,岂不是让她雪上加霜?
薛慕棠和任尔东却像是有备而来,直接让拿了张户籍文书出来。
“露儿和珠儿都是通州汝阳县人,十多年前,通州大水,姐妹俩被迫流离失所。
辗转来到京城后,见京城下作的体力活计太多,针黹也不够饱肚子,便想进宫做宫女。
恰好,她们的邻居,寡妇郭氏和她的两个女儿死了,几人年纪相仿,容貌略似。
两人便埋了郭氏,露儿顶替了郭氏大女儿的身份,跟珠儿一同到了宫中做宫女。
可是呢,天有不测风云,郭氏的哥哥郭栋梁知道了他妹妹还留了个女儿,便想拿露儿去嫁人换聘礼。
露儿和珠儿怕她们换郭家女身份的事情曝光,所以,就在宫里四处找能拿重钱的活儿来做。
而太子妃娘娘你,恰好就看中了她来行宫接待贵女,又十分贪慕钱财的性子。
于昨日夜间三更召见了她,并答应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赎身,再远走高飞,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