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道那道那红色在看到苟博的时候,几乎是像利箭一般飞了过来。
一阵馨香散开,大氅便披在了苟博身上。
“你……”安平伯气结,“你……你……”
薛慕棠竟然没事儿?!
“我怎么了我?”薛慕棠怒不可遏道:“你口口声声说小傻子不孝,可你自己又慈爱到哪里去?
你只是把小傻子当成杀手来利用,小傻子当年那么小,你就让他天天被毒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小傻子,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家。
你说你爱徐淑妃,爱秦溪和小傻子,可是你做的一切,分明就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是自己想登皇位!
小傻子被苟家夫人毒打变成小傻子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你!是你故意让他变傻子后,有意将他塞到薛家做奸细!”
安平伯眼中倏然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掩盖下去。
“黄口小儿!简直胡说八道!”
薛慕棠一点儿不怕安平伯,声音更高了几分。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小傻子自己武功高强,便是被打也知护住脑袋,不会被打到要害!
若非他身边的人听了你的命令,从中作梗,他怎么会变成任人欺凌的小傻子?
你这个亲爹若真是爱小傻子,真的信这个儿子。又为什么要在他的饭食里下绝情散?又为什么要在我的粥里下绝情散?”
“绝情散”三个字一出,安平伯彻底愣住了。
“说到底。“薛慕棠含恨瞪向安平伯道:“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最珍惜的只有你自己的性命!小傻子在你心里,根本就是命如草芥!”
安平伯怔愣一瞬,很快回神过来。
怒骂道:“你闭嘴!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蛊惑博哥儿,博哥儿才会不认我!”
头一转,安平伯便一脸焦急的解释道:“博哥儿,事情并非如此,你不能听这黄毛丫头一面之词,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苟博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而不是像他那般,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
若要杀萧元帝,他现在还真得非这个武功高强的儿子不可!
但苟博只是跪在地上,语气平缓道:“儿子不杀陛下,并非只是因为棠棠的缘故。
而是……儿子知道,你若弑君,南齐西戎必乱,黎民百姓必苦,儿子当捕快时,已见多了百姓凄苦悲惨,实在不愿……您再造杀戮了。”
“你……”
正如牛耕田耕到最后一块,很快便可到水到渠成,万事大吉的那一刻,但忽然牛的倔脾气上来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听人差遣。着实让人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但不等安平伯再劝说,台阶上早已站了两对璧人。
楚洵一身黑衣,顾宝笙一身白衣立在一处。
顾延琛一身青衣,北堂离一身红衣又立在一处。
几人容颜俱是生得极好,眉目如画,气质清贵,令人见之忘俗。
安平伯神色一变。
楚洵和顾宝笙没有中毒,顾延琛没有出征,而北堂离……也没有跟胡多问在一起?!
锦衣卫与黑铁骑,还有萧家军、周家军……他岂非是回天乏力?!
瞧见那一身红衣,国色天香,媚色天成的女子,安平伯下意识的喃喃道了个名字,“灼华……”
北堂离妩媚潋滟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气,眉宇间虽笼着淡淡的妩媚春色,但面容冷淡得像这冬日的冰雪,沉静漠然。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安平伯回过神来,伸手指着自己,着急的大声道:“阿离!阿离!我是你的父亲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你难道宁愿帮着萧山王那个老贼,也不愿意帮你的亲生父亲,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吗?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你愿意嫁给延琛,父皇一登基你便是公主,他便是驸马,哪里不好?”
北堂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容貌愈发明艳动人。
“父亲?你怎么有脸说出口啊!哦,也是,你这样没皮没脸,杀妻求将,甚至杀子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娘亲早死了,受尽了辛酸,吃尽了苦头。她临死前,再三嘱咐我,这辈子……不要认什么所谓的父亲。
所以……我这辈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安平伯……你受死吧!”
话落,北堂离手中的薄如蝉翼的金叶子便飞向了安平伯,迅猛如潮,来势汹汹,仿佛千万金叶朝安平伯袭来。
安平伯神色焦急,手往苟博和薛慕棠那儿一抓,便想抓两个替死羔羊。
但薛慕棠的动作比他更快,许是知道苟博跪久了腿麻乏力,薛慕棠将苟博的腰一抱,便立马离地三尺,朝廊檐下奔去。
安平伯再试图去抓住身后的周家军,用旁人的血肉身躯做挡箭牌时,已然来不及。
“咔嚓,咔嚓,咔嚓……”
安平伯的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关闭的宫门上,高高挂在半空之中,金叶子撕扯着他的皮肉。
眼见大势已去,北堂离杀意十足,安平伯不怒反笑。
“哈哈哈。杀我?”安平伯将脖子往左一偏,冷笑道:“你杀啊!你今日弑父,你以为你在南齐还有什么好名声?这些百姓不会用唾沫把你淹死吗?
你不愿意认我,博哥儿也不愿意认我,你们都恨我,那又如何?
这辈子我都是你们的父亲,你们骨子里流着我的血,注定要做我安平伯的儿女!你们这么恨我,那你们杀了你们自己,别要这让你们觉得肮脏嫌弃的血啊!”
北堂离脑中倏然闪过许多她母亲临死前的画面,摇摇欲坠的木屋,满地嫣红的血液,形如枯槁的母亲……
她手中捏着的金叶子,缓缓抬了起来,指向的方向,正是安平伯。
弑父的名声,背上,也无妨!
“阿离!”顾延琛伸手按住她的金叶子,朝她摇了摇头。
“你身子还虚弱着,莫要再动用内力了。弑父的事,我替你做。你厌的人,我为你杀。”
“阿琛……”
北堂离还未来得及阻止,顾延琛手中便散开一片飞刀朝安平伯飞去,刀尖紫光微闪,仿佛一阵疾风。
众人还未看清,“咔嚓咔嚓……”
安平伯的四肢还悬在门上,然而一张脸早已青紫发黑,偏偏又没有断气,只是痛苦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费力的想要求救。
北堂离嘲讽的朝他一笑,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顾延琛仔细轻柔的擦起手来。
杀安平伯这种人,当真是脏手啊……
一旁被薛慕棠扶住腰的苟博忽然心口一痛,朝薛慕棠重重倒了下去。
“小傻子!小傻子!”
薛慕棠惊呼着将苟博扶着,让他慢慢的平躺在地上。
楚洵带来的鬼医立马三指一触,为苟博诊起脉来。
“鬼医,小傻子怎么样啊?!他有没有大事啊?!”薛慕棠几乎是要急哭了。
顾宝笙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鬼医医术高明,不会有大碍的。先让鬼医诊脉吧。”
薛慕棠点了点头,不敢再打扰鬼医诊脉,只双手紧紧的握着苟博的手不敢松开。
“苟博中了绝情散,虽然他自己逼出来一些毒,可到底毒素未清……”鬼医说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
“那可有法子治他?”
“这个……有是有,不过艰难些,且一着不慎,或许,他就要成真的傻子了。”
“他若真成傻子,我也陪他一辈子。”薛慕棠抓着苟博的手,眼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鬼医叹了口气,“不会有大碍的,先送到屋子里去,我给他扎两针。”
萧元帝朝小松子点点头,一行小太监便要过来将苟博抬走。
“不用了陛下。”薛慕棠哽咽道:“我来抱他吧。”
她怕旁人没个轻重,反倒伤了苟博。
萧元帝点了点头,便见薛慕棠将苟博直接打横抱起,跟着鬼医飞奔离去。
一众哆哆嗦嗦的大臣瞧见黑铁骑、锦衣卫、萧家军、周家军俱是一家,这会儿心里才安定下来。
不约而同地朝萧元帝跪拜下去,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大臣,今儿朕也乏了,你们也累了,都回去吧!”
“谢万岁!”
小松子不用萧元帝提醒,便忙吩咐小太监送这些大臣出宫门,又让人守着还挂在宫门上,吊着一口气没死却痛苦万分的安平伯。
顾延琛见北堂离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想到前几日自己也着实对她太过分了些,心中是又疼又悔。
怕北堂离瞧见那安平伯恶心的死状,顾延琛便揽着北堂离的腰肢与萧元帝告退。
“陛下,阿离身子不适,微臣先陪阿离回去歇息一会儿。”
北堂离在萧元帝和萧琛面前要守君臣之礼,然而萧元帝却是把她当成大半个亲闺女来看的。
见北堂离如此虚弱,心里也有些心疼。
“小松子你去库房收点儿好东西,亲自送到镇国公府上。”顿了顿,萧元帝又眼带警告的看了眼顾延琛,“仔细照顾着阿离,再让朕瞧见阿离委屈了,休怪朕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