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鱼十数,色苍白,大如黄犊,出没水中,每出,水辄激起,沸白成浪……”
待念完,怀中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道:“楚洵,今日送到府上的喜帖你可瞧了?
沈书娆和秦沔下月十八要办喜宴,喜帖上说的,正巧是婚宴上要做百鱼宴。”
楚洵合上书本,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不必理会这些人。你若喜欢,到时候我亲自带你骑马出城钓鱼,给你做百鱼宴,可好?”
顾宝笙忍不住笑了,点着他的胸膛道:“沈书娆可是眼巴巴儿等着要你去英雄救美的,你若陪我出城去了。
那她的婚宴,岂不是要白等你一场呢?”
楚洵无奈一笑,他被别的女子觊觎,小姑娘不但不吃醋,反倒还幸灾乐祸的,还真是不怕他被偷走啊。
就见顾宝笙窝在他怀里,软软道:“我知道你心里没她的。可她要总这么想着你,我自然想让她死心的。”
一想到沈书娆随时随地都想把楚洵勾引走,这感觉,的确是让人很不痛快。
奈何,即便楚洵当面拒绝了沈书娆多次,狠心绝情的话也说了不下数次,可沈书娆却仿佛魔障一般,始终心存希望,不愿松手。
虽说“女追男隔层纱”,南齐确实有不少男子受不住女子死缠烂打,娶回家去的。
可楚洵又不是一勾就走,一缠就心软的人。
顾宝笙想到今日找到的关于安平伯府的一些信件,眼底渐渐如浓黑化不开的墨。
楚洵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安平伯府的事,笙笙你放着不必动,辛苦的事儿,脏手的事儿,都放着我来就好。”
顾宝笙听楚洵话有深意,便知安平伯府恐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什么事都要你来帮我解决的话……”少女趴在他胸口,不同意道:“我岂不是一无是处了吗?”
正如大树下的花草也需明媚春光,和风细雨,才能开得艳丽浓稠一般,她并不愿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或者如同楚洵喂养在笼子中的金丝雀一样,只知依靠楚洵,什么都不会,最终渐渐失去自己的判断与想法。
“谁说你一无是处了?”楚洵慢慢亲着她的面颊哑着嗓子道:“笙笙……你还要养好身子,尽快嫁给我,给我生孩子的。”
“谁要跟你生孩子了。”顾宝笙推他。
阿离嫂嫂偷偷跟她说了,男人就是不能惯着,不然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楚洵一把捉住她的手,故意逗她,“生不生?”
“不……唔!”
顾宝笙刚一张嘴,唇便被堵住了,便见一张染了笑意的俊脸贴了上来,腰上的大掌慢慢将她平放到了床上。
一月后
安平伯府闺房
沈书娆坐在妆奁前,任由丫鬟给她梳妆打扮。
添妆的表姊妹,堂姊妹等人全都被沈书娆赶出去了,眼下屋子里,只有沈书娆和沈夫人。
虽是只过了短短一月,沈书娆的面色已然好了不少,面色白里透红,五官柔和淡雅,仿佛又变回了从前温柔如水的安平伯府嫡女。
只是沈书娆除了身上的一身龙凤呈祥的鲜红嫁衣外,头上却并未戴凤冠,只簪了两支金光闪耀的金累丝凤簪。
沈夫人看着放在一旁镶嵌了红宝石,粉珍珠的凤冠,不由皱眉道:“书娆,到底是成婚,你怎么能只戴凤冠上的一双金累丝凤簪呢?
娘给你戴上吧。”
沈夫人的手刚放到凤冠上,沈书娆的手便放了过来,冷冰冰道:“娘,今日我肯穿嫁衣,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您若再想我为秦沔戴凤冠,那您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不愿为秦沔戴凤冠?
沈夫人皱眉片刻,不由大惊,“书娆,你不会是想……”
“嘘。”沈书娆将食指放在唇上,含笑低声道:“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子珩一到周府,女儿自有法子让顾宝笙丢尽脸面,让子珩带着女儿回王府的。”
即便用的方法或许并不会那么光彩,可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就足够了不是吗?
“书娆……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你可不能这么做啊,你明知道子珩他……他心里没你的!”
“闭嘴。”沈书娆脸色倏然狰狞,“娘您又不是子珩,您知道什么呀?
世间男子,但凡看到柔弱无依,貌美如花的女子,哪个不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您也是女人,难道忘了爹养的那些姨娘都是怎么着哭哭啼啼,可怜巴巴爬上爹的床的吗?
爹是喜欢您,可就连花满楼那么个貌不出众,只会装可怜的兰姨娘他都带回来了,不顾您的心意心情,执意要让她做妾室。可见男子对女子怜惜之心,比宠爱之意重要多了。
子珩也是男人,书娆更是容貌气度,琴棋书画不输于顾宝笙的女人,您凭什么觉得,子珩不会对书娆心存怜惜,不会将书娆救于水火之中?”
沈夫人又气又心疼,“书娆,并非世间所有男子都是你爹那般的人啊,你……”
楚洵天资聪颖,多智近妖,庄亲王害死齐婉玥后,便一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怎么是她嫁的那安平伯能比得上的?
“可书娆只看到了爹那般的男人。”沈书娆冷笑道:“您愿不愿意,这请帖都送出去了。子珩和顾宝笙也都会来。
女儿的想法也不会变。呵,与其等那家子吸血虫吸干咱们安平伯府的血,倒不如女儿搏一搏,让子珩帮忙将那一家子永远踩在脚下不是?”
只要有楚洵帮忙,凭借锦衣卫封锁流言,杀人无形的本事,齐氏一家子就再也不能赖上她了。
沈夫人百般劝说,沈书娆却是半点儿听不进去的,直到被送上花轿,沈书娆都没有再跟沈夫人说半个字。
齐氏和秦沔一家新住的周府是安平伯府出银子买的,三进三出,颇为宽敞干净。
沈夫人怕女儿受委屈,特地把私房钱和贴身嬷嬷都给了沈书娆,只盼着沈书娆和秦沔能好生过日子。
沈书娆不以为意,秦沔却是感动极了。
今日成亲,秦沔昨夜便是兴奋得彻夜难眠。
然,即便一夜未睡,秦沔仍是精神抖擞。
一大早便身着大红衣,胸前挂着大红绣球,喜气洋洋,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等着。
庄亲王见秦沔那傻样儿,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暗道这儿子半点儿没有他的厉害。
他弱冠的时候,少说也睡了几十个女人了吧。
可儿子呢,如今要弱冠了才睡上一个女人,一则这女人是他睡过的,不要的破鞋,二则,这女人心里一直惦记着楚洵,根本没瞧上儿子。
想到儿子娶这样一个媳妇儿回来,庄亲王心里着实是十分鄙夷的。
但转念一想,沈书娆过来,那必定得带不少陪嫁丫鬟,或者是给他儿子准备通房什么的啊。
儿子不睡,多可惜,他这个老子不得帮帮忙?
想到这儿,庄亲王脸上才露出真切的笑意来。
齐氏冷眼瞧了庄亲王一眼,捏了捏手帕,眼眸闪过一丝阴毒。
老子没当儿子是儿子,那她儿子凭什么得当这老子是老子?
齐氏一想到她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心里就不痛快。
她儿子如今成家立业,若还留庄亲王这么个老贱人在家里混吃等死,那她孙子出世的时候,还有什么家业可继承啊?
闭了闭眼,齐氏暂且将心中的恨意掩了下来。
秦沔乐呵呵的站在门口,被人连连道喜,他自己连连道谢,浑然不知自己的一双父母各怀心思。
这厢秦沔乐不可支,花轿中的沈书娆却觉心中不畅。
“红玉!”
“哎!姑娘,怎么了?”红玉蹬蹬蹬小跑了几步,凑到沈书娆的花轿旁边来。
沈书娆不悦的低声道:“怎的送亲的人这么少?吹唢呐的人也寥寥几个,还跟没吃饱饭似的!”
她是出嫁,不是出殡!
做什么弄这么寒碜!
虽然她是属意要嫁楚洵的,可发出去的请帖那么多,人家看到她今日这么落魄出嫁的一幕,往后即便她嫁给楚洵了,这些人提起来,还指不定多少舌根要嚼!
红玉吞吞吐吐道:“许……许是今儿这些吹唢呐的起得早,没功夫吃饭吧。”
沈书娆见红玉眼神闪躲,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瞒了我什么?说!
你要不说,信不信我没进门儿,先打死你!”
红玉几乎要哭出来了。
“姑娘!这……这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夫人的意思啊!”
“娘的意思?”沈书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红玉把眼泪憋回去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帖子,咱们送是送出去了不少。
但凡周府的亲戚,沈府的亲戚,安平伯府的亲戚……还……还有公主府和广平王府,的确都是送了的。
可……可是咱们送的人家里头,十家有九家都推说有事儿不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