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有疾在身,不过是要皇弟过来帮着诵经祈福罢了,为何……为何皇弟要找借口推三阻四呢?”
齐氏从小庶女出身,家中父母并未教导过她朝堂斗争,是以,齐氏只当杜皇后这话,是妯娌之间拌嘴。
或许,杜皇后就是因为自家的侄儿杜少擎没占着那位子,有意要和自己争持的。
因而,齐氏便忙跪到景仁帝面前,开始诉苦,“陛下啊,王爷可真是冤枉啊。
王爷与陛下是亲兄弟,又一向对陛下存了感恩之心,哪里会存旁的心思,不肯为陛下祈福呢?
陛下和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大营的士兵们。王爷回京后便是风雨无阻的操练军队,绝无一点儿放松休息的时候。
王爷忠心耿耿,那都是为了陛下啊,皇后娘娘说这话,实在是……实在是太冤枉王爷和臣妇了……”
齐氏从前在庄亲王府上,在庄亲王面前便喜欢哭哭啼啼,以此博取男人的怜惜与疼爱。
是以,在景仁帝面前,她也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可这样的景象落在文武百官眼中,落在齐婉玥生父齐家家主,齐一辰眼中,落在景仁帝和杜皇后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堂堂的亲王妃,在一国帝后面前,哭诉委屈冤枉,用的理由却是带兵操练太辛苦,这不等于说景仁帝不该让庄亲王这么辛苦吗?
不等于说景仁帝该责罚“冤枉”庄亲王的杜皇后,以此来宽慰臣子、皇弟的心吗?
然,庄亲王妃却丝毫不觉自己话里话外带了以下犯上的意味,只是想一味的诉说庄亲王为了景仁帝有多么辛勤劳苦,兢兢业业,只是想景仁帝看在庄亲王功劳苦劳的份儿上,让庄亲王多睡了。
她是知道庄亲王的习惯的,每次新睡一个女人,总是新鲜不已,会玩弄许久的。
越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庄亲王便越是爱不释手,瞧这天色,约莫得午后,或是傍晚,才肯撒手的。
因此,齐氏便哭得越发委屈。
齐一辰站在下面,眉头紧皱,他瞧了眼景仁帝同杜皇后的脸色,两人俱是沉着一张脸。
这丝不寻常被齐一辰看在眼里,看得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正想上前将齐氏的话圆过来,打消景仁帝的不满。
景仁帝眸子一眯,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朕让他赶快回京,操练士兵……都是错的了?”
“啊?”
齐氏不明白景仁帝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庄亲王妃……你同庄亲王,是在指责朕的不是,是也不是?咳咳咳……”景仁帝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分,嗓子一喊,他便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不……不是呀。”齐氏连忙喊冤,眉眼焦急道:“臣妇怎么敢说陛下的不是呢……臣妇……”
她不过是存了些私心,说的话半真半假罢了,就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骂景仁帝啊!
她却不知,景仁帝和杜皇后的心思。
太后母族留下来的军队只一支,景仁帝同庄亲王却有两个人,先前景仁帝怕先帝对那军队动手,是以让庄亲王将那些军队伪装成商队,送到了封地操练。
军队的兵符在景仁帝手里不假,可是军队的士兵,所认的主子却是庄亲王。
要想夺回这支军队,就必须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庄亲王自己交还回来。
景仁帝原本还在担心,他今日与庄亲王争吵了一番,若是庄亲王夹紧尾巴做人,把那些坏毛病全都藏起来,让他抓不到错处的话,他想夺了庄亲王的兵权,还真是不容易。
可齐氏这蠢女人却是个嘴笨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文武百官之前,便说庄亲王带兵太累。
既如此,那不带兵不就轻松愉悦了吗?
景仁帝长叹一口气道:“唉,也是啊……是朕考虑不周。
皇弟从小志不在此,若非为了朕,现在在封地吃好喝好,何必如此操劳。
他为朕劳累多年,朕若是不好生褒奖他一番,当真是对不起他的一番忠心劳苦啊。”
齐氏听景仁帝要奖赏王府,登时喜上眉梢。
她刚绽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就听景仁帝道:“皇弟劳苦功高,便在王府好生休养,今后不必上朝请安,不必进宫问候。
待他想入宫看看朕的时候,朕再让小竹子送他进宫来吧。”
齐氏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庄亲王是一品亲王,就算休养,那也该是休养一阵子啊。
她怎么听着景仁帝的意思,却像是要庄亲王在府上休养一辈子呢?
齐氏张了张嘴,强笑道:“这怎么成呢?再如何,上朝请安,入宫问候,都是臣子的分内之事,王爷,也是该做的啊……”
“皇弟太累了。”景仁帝摇头叹息,似是怜惜道:“他为朕守了这军队十几年,从没睡过一日的好觉,吃过一顿好饭,弄得一身是伤,满目倦容。
今日听王妃你说,朕这个弟弟竟然累到为朕祈福诵经的时候,都撑不住,沉沉睡过去,朕实在心中有愧,心痛万分啊。
自今日起,周家军的兵权,朕便收回来吧。
他今后好好儿在府上修养,也可让庄亲王妃你,不必这样担忧哭泣啊。”
收回兵权?
齐氏呆了一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把那“兵权”两个字又喃喃念了一念。
这一念,登时惊恐万分,双目圆睁。
虽然面上是景仁帝的兵权,可是这一收回去,庄亲王府就成了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了呀!
再者,齐氏心中还有个十分隐秘的愿望,盼着庄亲王哪一日用那兵权把景仁帝拉下马来,自个儿当皇帝呢。
“这……”齐氏一下子就慌了,“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庄亲王妃,你到底是何意啊?”
杜皇后站在景仁帝身后,替他轻轻抚着脊背,顺着气儿。
她眸光不解又不满的看向齐氏道:“你方才说陛下不体谅庄亲王,让他劳累得睡觉都睡不好。
如今陛下宽厚仁慈,特让庄亲王不必做那辛苦劳累的差事,能好好睡觉,休养身体,你还是对陛下的决定心存不满,出口拒绝。
庄亲王妃……你到底要陛下做怎样的决定才满意啊?还是说,你要来做陛下的主,自己想个法子,出个主意不成?”
杜皇后眸光冷冷的看着庄亲王妃,声音又严厉了一分道:“你到底清不清楚,是你是这南齐君主,还是陛下是南齐的君主啊?……庄亲王妃?!”
齐氏对上杜皇后眼底的杀气,听到她的厉声质问,整个人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吓得嘴巴哆嗦不停,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当年楚洵的母亲齐婉玥一死,她便被扶正做了庄亲王妃,跟庄亲王一起到封地去了。
她做庶女之时,只想站在齐婉玥的位子上,跟那些王妃贵妇相谈甚欢。
可当她真的站到庄亲王妃的位置之上时,偏又去了封地,只有那些员外县丞夫人的阿谀奉承。
是以,对下的飞扬跋扈,无所不在,对上的圆滑机敏,一无所有。
在杜皇后威严厉喝,有意施压之下,齐氏只能慌乱得手足无措。
心中不停想着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王府的兵权丢了,庄亲王会杀了她的,儿子以后在朝廷官场上,也没什么指望靠头了!
更重要的是……齐氏慌乱的看了眼西戎使臣胡多问的身旁,那个顾宝笙……还没有回来。
如果景仁帝和杜皇后非要派太医去给庄亲王诊脉,发现庄亲王不是在休息,而是在玩弄女人的话——庄亲王府可就完了!
景仁帝同杜皇后两人一直紧紧盯着齐氏,见她眸光飞快往胡多问那边看了一眼。
而那西戎队伍之中,最耀眼夺目,最倾城绝色的和亲公主——北堂笙,更准确来说,是顾宝笙,并不在那其中之时。
景仁帝同杜皇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眼中的笑意。
庄亲王生性风流,喜好美色,从前未到封地上之时,宫中但凡漂亮白嫩的宫女都逃不过庄亲王的毒手。
原以为,还要想个法子,才能让庄亲王上钩,也让那怀揣顾、崔两家秘密的顾宝笙就此死无葬身之地,不能在一会儿的指证中出来作证。
却不曾想到,天助他们啊,庄亲王在这祈福的日子里碰的女子是顾宝笙。
如此一来,不必他们多用手段,顾宝笙自己便会陷入淤泥之中,死在那庄亲王府。
景仁帝咳嗽了两声道:“皇后……王妃她也是一时情急,这才语出不逊。
你既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是她的嫂嫂,应当体谅她一番为人妻子的心才是。”
杜皇后垂眸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一时没有想到此处。
陛下您身有不适,臣妾身为您的妻子,心急如焚,茶饭不思,一时倒是忘了,庄亲王妃是皇弟的妻子,自然也是焦急不安,一心为夫的。
庄亲王妃,是本宫一时有所忽略了,你不会怪罪本宫方才斥责了你以下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