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所以……母亲根本就不是被你推下台阶而死,是被你用药害死的吧?”
顾宝笙眼底一片冰凉,“至于我的病,也是你十分愿意见到的吧?”
顾宝笙说到此处时,顾琤一双断腿登时跪爬在了地上,哭了一地泪水,“对不起,宝笙!
其实……其实你生下来的时候,有母亲的医女护着,并……并没有生病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妒忌你啊!
母亲怀着你便不顾及照顾我了,你生下来虽然没有母亲教导。
可你……可你在家里实在太过聪明了。
父亲说的诗词,你只需听一遍,或看一遍,便能背,能写。
可我……可我每次都要背上一整天还背不出来,总被父亲责骂!
郑姨娘说,我们家里的人都这样平庸,你却如此聪慧,一定是母亲和别人生的孽种,专门让家里不和睦的。
我……我当时只是不想被父亲责骂蠢笨,又怕你是孽种……
这才……这才听郑姨娘的话,在你奶娘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顾宝笙沉默许久。
她原以为顾琤只是心性率直,蠢笨了太多。
然而,蠢笨的人,或许只是看上去蠢笨,内心总有恶毒阴暗的地方,但戴着蠢笨率直的面具,害起人来,也能理直气壮。
毕竟,他是有理由的——因为他蠢笨,可以害人。
她没有想到,原身身子弱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早产了许多,而是因为,四岁的顾琤便在她奶娘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顾琤。”顾宝笙突然讥讽一笑,“你不是怕,你只是技不如人又妒忌恶毒,就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
想鸠占鹊巢不算,还要让那一窝喜鹊彻底死去。
她缓缓站起身来,面朝前方平坦宽阔的大道。
“顾琤……我今日是最后一次与你说话。”顾宝笙盯着那片漫漫黄沙的官,冷漠非常道:“今后你不要姓顾……也不要再称呼姜徳音为母亲。
你在洛河……是生是死,死生都不要再回京城见我。
否则……我一定让人杀了你!”
“你现在便杀了我吧!”顾琤闭眼,痛苦道:“你现在杀我给她祭奠正好!死在你手里,也是我该偿还给你的!”
“杀你?”顾宝笙讽刺一笑,“现在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再说……洛河那些比锦衣卫更能折磨人的手段,你不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好好儿体会吗?”
让人一刀毙命,哪里是报仇,那是在给仇人痛快。
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肉,才最是令人痛苦。
顾琤若是到了洛河,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了。
没有银子打点,又没有人在旁照料,又是顾家已经彻底放弃的人,死在外面,或是生不如死,又会有谁来管呢?
或许会成为所有官兵的男宠,或许身上的肉会被做成肉包子供人食用,又或许会被人当成杂耍团的玩偶,供人调笑取乐。
可那与她顾宝笙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若不是有芙蓉丹,她会缠绵病榻一辈子。
害了姜徳音一条命,又害了顾宝笙好几条命,三番五次,屡教不改的要陷害她,拖她下水。
这样从小就恶毒的人,便让他一辈子活在洛河那种恶毒至极的地方吧。
她顾宝笙,上下两辈子,都只有顾延琛一个哥哥。
顾琤,不配姓顾!
“高琤……”顾宝笙用了他的母姓,“你好自为之。”
“宝笙!宝笙!对不起啊!对不起!”顾琤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不断吼对不起。
然而,梨花白的衣裙香香清清,再没有停留一分。
如果他好好对姜徳音,好好对顾宝笙,没有听郑绣莲的话,他还是顾家大公子,顾宝笙还是他妹妹。
如果他没有做那么多错事,顾宝笙看在姜徳音的面子上,一定不会不认自己,对自己置之不理,还视同世仇。
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灵药,他到底是做错了。
终究,高琤痛苦的趴在地上,双目通红的流出了血泪。
顾府
顾宝笙刚一回府,便被病倒了。
211章 云州祈福,神秘萧山王父子 补更
风辞小筑
和风日暖,鸟鸣啾啾,丽春高阳柔和的光线从隔扇处照进来,层层叠叠的花影映在了床上的小人儿身上。
斑驳花影下的沉睡少女,侧颜惊艳绝伦,肌肤清透如新雪,宛若雪雕玉琢的玉人儿。
楚洵坐在床边,单手支着下巴,微微蹙眉看着顾宝笙。
小姑娘自从那日去淮山亭送走了顾琤后,回来便病倒了,一连几日都沉睡不醒。
鬼医只说是芙蓉丹的余效,需静养三日,等那余下的药效彻底治愈顾宝笙的顽疾,才能痊愈。
然而,这已经是第四日了,却仍旧不见顾宝笙有醒来的迹象。
倒是小姑娘的容貌,仿若三春日暖,娇花盛开一般,愈发玉雪精致,明艳动人起来。
唇瓣如花嫣红,肌肤胜雪白嫩,青丝墨如鸦羽,远山眉雅致如兰……
楚洵淡淡的想着,他的小姑娘,果然是越长越好看了,只恨不能把她现在就娶回府藏起来。
正想着等小姑娘及笄便与他成亲,床上的小人儿突然轻轻了咳嗽了一声,蒙了浅浅薄雾的秋水眸子也从迷蒙慢慢清明起来。
“楚洵?”
“你醒了?”楚洵面色不显,但眼眸中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是如何心情激动的。
“先喝口茶吧。”
顾宝笙刚轻轻点了下头,楚洵便将被子一拢,连人带被子的抱在怀里,修长大手将梅子青汝窑瓷杯小心凑在顾宝笙粉润樱唇边。
楚洵身子有些僵硬,顾宝笙眼底又是复杂,又是迟疑的。
楚洵虽然不是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然而服侍人的事情,肯定是没有做过的。
这样想着,凑到杯子边儿上的嘴巴便往后退了一退。
毕竟待会儿的头几口茶水,可不是吃的,而是漱口的,若是让楚洵拿痰盂伺候她,未免太不礼貌了些。
楚洵看出她的想法,将她娇小柔软的身子挪了一挪,直接让她嵌在自己怀抱中央,而后右手执杯,左手端着小痰盂儿,温声道:“喝吧,这儿没旁人。”
顾宝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一个丫头都没有,只有楚洵伺候她,可她浑身软软的,连大声叫丫头进来伺候的力气都没有。
长翘睫毛微微扑闪,花瓣儿唇抿了一抿,方凑过去喝了一小口,再侧头缓慢的将茶水吐了。
反复几次,动作有些迟缓慢吞,然而楚洵耐性很好,没有一丝不耐烦。
等顾宝笙漱口的茶水用尽,这才端来她吃的红枣桂圆茶,又端了熬得黏糊糊,香喷喷的南瓜小米粥服侍她用下,再轻轻用温水润湿的帕子给她擦嘴。
这样温柔的楚洵,顾宝笙很不习惯,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他背着光,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住他明亮漆黑的好看双眸,鼻梁高挺有致,肤如冷玉细滑莹润,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冰块儿,竟会有这样体贴入微的一面。
许是顾宝笙的眼神太过专注,替她擦拭完嘴唇的楚洵突然抬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她,轻声问,“好看么?”
顾宝笙一愣,虽有些羞赧,但依旧镇定自若,一本正经的如实道:“你容颜绝色,一见便令人赏心悦目,京中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也是凡夫俗子,目光与人无二,自然觉得你是好看的。”
楚洵唇角及不可察的微微一扬,搁下帕子,替顾宝笙掖了掖被子。
便缓缓道:“你喜欢便好,如此,我也不担心接下来一月,你日日见我,会十分无趣了。”
什么叫你喜欢便好?
顾宝笙不由有些羞恼,她只是说好看,又没说喜欢。
可听见楚洵的后半句话。
顾宝笙又不禁疑惑了,“我的病已然痊愈,后一月,你不必日日前来探望的啊?”
未婚妻生病,未婚夫衣不解带照料四日,已经足够惹人非议了。
若非楚洵是瞒着众人来的,恐怕翠荷不知要将此事闹得如何满城风雨。
再来一月……顾宝笙是不赞同的。
“不是你我都呆在顾府。”楚洵脾气很好的解释道:“是太后要携你前往云州皇陵祈福,我会陪你同去。”
云州?
顾宝笙微微蹙眉,在脑中飞快思索了一番。
南齐云州,自古便是山清水秀,水土养人之地,连接饶河,岷河,曲河,平河四大河流。
城内繁华如烟,城外重峦叠嶂,论起繁华如织,人烟鼎盛来,比京城还胜过几分,几乎可以自成一国了。
然而,照传言说,治理云州的萧山王父子是潜心修道之人,常年不在云州,反在未央山一带,只将云州交给属下打理。
住在云州城内萧山王府的主人,也只有萧山王最为疼爱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