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安:“臣听闻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先找到了罪证来向皇上揭发太子的罪行。”
昭昌帝点头,依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孟长安躬身道:“皇上,臣掌管东厂,兼管大理寺和刑部,竟还不如三皇子和四皇子查案效率高,查了一整晚到现在才查出些皮毛,请皇上治臣一个无能之罪。”
昭昌帝愣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太子的罪证连孟长安这个东厂提督都还没查出来,三皇子和四皇子竟然能赶在东厂之前找到,只有一个可能,那直指太子的罪证就是他们事先知道并伪造的……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长能耐了,残害兄弟,弑父杀君,你们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都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朕不想见到你们!”昭昌帝一甩袖,几个皇子立刻站起身往殿外走,太子依然神情凄苦,三皇子看了孟长安一眼,神情阴鸷。
他没想到,孟长安会突然为太子说话,这两人一向水火不容,他以为孟长安会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倒台。
孟长安薄唇微勾,回以一笑,除非他自愿,否则绝不会做任何人的刀。
第42章
昭昌帝气的捂胸口, 张公公在旁边给他顺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叹了口气, 对孟长安道:“长安,昨日多亏了你在,朕才死里逃生,这些逆子一个比一个不孝,朕蒙难时,没有一个上来救朕。”
孟长安:“皇上折煞臣了, 这是臣子的本分。”
昭昌帝声音激动:“既然是本分,在场那么多人怎么就只有你一人不顾性命的救朕,你对朕的忠心, 朕看的明白。”
孟长安低头,嘴角勾起一丝讽笑, 不是他不顾性命,是他懂得富贵险中求的道理罢了。
昭昌帝又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孟长安:“多谢皇上关心, 臣没什么大碍。”
昭昌帝:“那就好,你受了伤, 身边也没个仔细人照顾,不若朕派两个女官去照顾你的起居。”
孟长安皱了皱眉, 立刻回绝:“皇上,臣身边有德喜就够了,再说臣也用不惯别的人。”他倒不是怕昭昌帝派人监视他,厂督府铁桶一片,谁也渗透不了, 再说以昭昌帝的脑子也想不到往他身边安插人。
昭昌帝了然一笑:“朕说你那毛病何时能改改,女子既温柔又顺从,偏偏你厌恶的跟什么似的。”
孟长安不喜女子近身伺候,昭昌帝也知道他这个习惯,暗想到底是个太监,不懂女子的好处……
孟长安淡淡一笑:“臣也不是全都厌恶的。”
昭昌帝闻言一愣,想起上次在贵妃宫里孟长安坦言已有心仪之人,他好奇问道:“你说年少时与你有承诺的那女子可找到了?”
孟长安微哂,他当时不过是瞎编的,不过现在眼前倒真的浮现出那么一张柔美妩媚的小脸来,他笑了笑,说的话连自己都要信了。
“臣……找到了,只是她不愿意履行诺言嫁给臣。”他语气黯然,露出一丝苦笑。
昭昌帝拍桌子:“岂有此理,她是不是嫌弃于你,你告诉朕她是谁,朕这就下旨赐婚,看她敢不答应!”
孟长安:“皇上,这种事不好强求,总要等她愿意再说。”
昭昌帝恨铁不成钢道:“长安,你说说你,在别的事上都果断的很,怎么到了自己的私事竟如此优柔寡断。”
孟长安躬身:“臣先谢过皇上,等她答应了,就来求皇上赐婚。”
昭昌帝瞪他一眼:“行,你去吧,朕乏了。”
孟长安微笑告退,昭昌帝不是乏了,而是后宫中有美人相邀,新晋的姝贵嫔据说排了一支新舞,要跳给皇上看,若不是几个皇子的事耽误了,昭昌帝只怕早就在姝贵嫔宫里了。
他一出勤政殿的大门,德喜便迎上来,关心道:“督主,您熬了一宿了,快回去休息吧。”
孟长安点点头,他确实累了。
“德喜,你安排人盯着三皇子,本督看他最近不太老实。”孟长安冷冷地对德喜吩咐道。
德喜回:“是,督主,奴才在梁贵妃宫里也安插了眼线。”
孟长安看他一眼,十分满意。
秦绵在宫里一夜未归,曹氏早就心焦地在秦宅大门口转了好几圈,看见有马车停在门口,赶紧急走几步上前,秦绵从马车上下来,她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
曹氏担忧地问:“绵姐儿,怎么才回来?”
秦绵:“母亲,这事比较复杂,昨日皇宫里进了刺客……”
曹氏一惊:“刺客,那你没事吧?”边说边拉着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秦绵摇头,小猴子上前给曹氏行礼:“秦夫人,您别担心,刺客都抓住了,秦娘子也没受伤,晚上是贵妃娘娘安排地方住下的。”
他照着孟长安教的没说秦绵昨夜住在司礼监。秦绵对他笑了笑,暗赞这小太监真聪明。
小猴子走了以后,曹氏拉着秦绵到正堂坐着,找出一封信来给她。
秦绵接过信不解地看向曹氏,曹氏道:“绵姐儿,你昨日入宫,你外祖家送来了一封信,我没拆开,你自己看吧。”
秦绵蓦然愣住,上一世并没有这回事发生,她这个时候已经被长宁侯府关起来,继母和弟妹也陷入了各种危机。会不会上一世也有这封信,只是信没有送到她们手中?
秦绵拆开一看,信的落款是她亲舅舅周继宗,再看内容,上面说舅舅的长子周琦裕将要在二月初九到泰安城参加会试,舅舅一家决定搬回泰安城,外祖母想她,问她能不能见一面。
秦绵放下信,神色怔忡,她的亲生母亲周兰馨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在一次赏花宴上对父亲秦翰一见钟情,将门之家,外祖父不愿意她嫁给父亲秦翰这样的文弱书生,但母亲执意要嫁,外祖父拗不过她,便答应了。
谁知她嫁过来,安阳秦氏这样的世家里规矩大,夫君又忙于读书不够体贴,她整日闷闷不乐,生下秦绵没多久便因为身子亏损香消玉殒了,外祖父记恨秦家,便与他们断了来往,连秦绵这个亲外孙女也丝毫不顾。
外祖父厌恶官场沉疴早已经致仕多年,舅舅也只是在地方领一个闲职,不再带兵,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竟然会让表哥参加科举。他们远离泰安城或许并不知道父亲获罪的事,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外祖父和舅舅没有实权,在这件事上根本说不上话。
曹氏看她神色不太对,问道;“绵姐儿,信上说什么了?”
秦绵眼眶泛酸,想起亲生母亲她依然难过。“信上说,舅舅一家要回泰安城了,外祖母想念我,想要我去看看她。”
曹氏:“那你就去看看,毕竟也是你的亲人,别因为上一辈的那点隔阂伤了情分。”
秦绵点头,能多几个亲人固然是好,但若是外祖父还是不肯接受她,她也只能如从前一样当这些亲人不存在了……
孟长安回到厂督府又处理了一个多时辰的公务才歇下来。他刚躺下没多久,便眉头紧皱,呼吸急促,做起了噩梦。
那是缠绕他多年的梦魇,他原本在锦妃宫里做洒扫太监,后来锦妃失势,他就进了直殿监做事,同样负责洒扫,却比在锦妃宫里时辛苦好几倍。也是在那里,他生平第一次算计杀人。
他顶头的掌司太监姓单,是个有变态癖好的老太监,经常折磨年轻鲜嫩的小太监,孟长安本就长相俊美,年少时一张脸更是雌雄莫辨,那老太监觊觎他,他抗拒不从便要受鞭打责骂。
孟长安每天被打得满身是伤,他开始观察单太监,伺机报复。一天,单太监喝醉酒,在屋里折磨另一个小太监,孟长安偷偷从外面堵上门,爬窗户进去,趁他醉酒睡着在屋里放火,火一遇到酒很快烧起来,孟长安冷笑一声从窗户爬出去,却不料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
小太监伤痕累累气若游丝对他说:“救我,不然我就把他叫醒。”
孟长安从那小太监眼里看到了几分跟他一样的执拗,他把那小太监从窗户拉出来,威胁道:“你敢说出去,我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
那小太监便是德喜,从那之后就成了孟长安的亲信,一直跟在他身边。
孟长安睁开眼,眼底还有来不及退去的冷冽,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但单太监留在他身上的鞭痕犹在,每当精神疲惫紧张时,他就会做这个噩梦,梦里是无尽的鞭打和酷刑折磨,是第一次杀人后的恐惧难安……
他坐起身,天色将近傍晚,屋里没点灯,他脸上的情绪晦暗难明,黑沉的眸子盯着绑有纱布的左手。
“德喜。”孟长安朝外间喊了一声,德喜推门进来,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又做噩梦了。
孟长安一做噩梦往往脾气就不太好,德喜小心地问:“督主,您没事吧?”
孟长安:“本督没事,你去一趟,把她带过来。”
德喜愣了片刻,才犹豫道:“督主,现在吗?”马上就天黑了,秦娘子万一不肯,您不是又要生气。
孟长安冷睇他一眼:“废话那么多,让你去就去。”
德喜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
秦绵到的时候,德喜在她身边小声提醒:“秦娘子,您担待些,督主今天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