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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燕钗 完结+番外 (姑苏山人)


  一路穿过朱雀街,直到京都城郊,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至龙山寺。住持虚云大师和一众小僧弥都候在寺外,先是在大雄宝殿上了四方香,这才由人领着徐杳往住所去。
  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四生六道。谁听得、绝相岩前,无阴树下,杜宇一声春晓。
  不过一个回眸,不经意间但见随行官员当中一道再熟捻不过的身形,一身澹色长衫,腰间佩着玉玖,举手投足之间衣裾迎风微动,长身如玉,似乎正在同身边的霍提督攀谈。
  寺墙环绕,曲折游廊穿过甬路相衔,徐杳进了寝居,虽不及宫中气派,却也是一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庭院,院落一角还凿着一汪清泓,栖着墙牵藤引蔓开出花来,屋内皆是花梨木的床几椅案,正堂摆着一个汝窑瓷瓶,里头栽着一株罗汉松。
  待主持告退,徐杳唤一声“鸢尾”,继而言简意赅道,“传霍提督过来。”
  霍提督方才领了命,忙不迭赶来觐见,朝上首屈膝见礼,眼也不敢瞟一下,便听见徐杳掷地有声道:“出行龙山寺的名册里,谁添的廷尉大人的名讳?”
  霍提督思忖一番,一五一十道:“礼部尚书一开始亲拟的名册当中便有,并非后来添之。”
  委实教人束手无策,徐杳也不再同霍提督多言,半支着肘伏在案上,一时想起许多往日的点点滴滴来,连带着喉间都泛起涩来。
  她以往觉得情爱是花前月下时臊红的两腮,是携手共看丑时的月,是要负尽天下人的恒心。后来才知晓,情爱呐,哪有那么复杂,不过是分筋肉,啖骨血。
  就像春蝉不念秋思,夏蝉不知冬雪,枯荣不为人命,盛衰不由王权。
  这一日酉时刚过,暮色四合,徐杳寝居里一派灯火通明,她眼前正放着堆得厚厚得一沓内务府账本,一面把玩着手上通体莹润的玉如意,一面慢条斯理地翻着页,密密麻麻的字眼,无端端教人躁地厉害,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木鱼响,到底静不下心来,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玉如意的纹路。
  烛光摇曳,窗扉半开,隐约飘来几缕山茶花的香味。
  直到清如溅玉,颤若龙吟的琴声兀然响起,徐杳几乎是下意识往窗柩外望了一眼,披了一件金丝软罗烟的大袖褙子,一把推开门阑,她原是有着在夜色里识物不清的病症的,偏偏这时候那一道身形轮廓却清晰得紧。
  “你跟过来做什么?”
  裴炳动作一滞,眼前人香鬟堕髻,云裾袅袅拾步过来,朦胧月色下更显得她凝脂腻颜,朱唇不点而红。
  抱着琴凝望着她:“皇后娘娘寂寞的时候,臣可以弹琴给您听。”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这是他适才弹的琴曲。
  裴炳以为,她一定听得明白。
  那年时值春寒料峭,襄州护城河的渡口扰攘一片,驴鸣马嘶,人声嘈杂,说是有人投了河,那是裴炳第一回听到徐杳的名讳。
  前阵子定国公时常设宴请裴炳一同吃酒,酒酣时说他这是画地为牢,裴炳不以为然。
  裴炳有的时候在想,他从始至终忘不了可能也只是栖霞寺初见时的那一株菩提树而已,他从来不觉得这是画地为牢的枷锁。
  徐杳敛下眼睫,投下一道半明半晦的光影,一举眉一抬眼已是怫然作色:“裴大人擅闯本宫寝居,视为大不敬,本宫德泽天下,母仪万世,岂容你唐突?”微微抬了抬下颔,觑他一眼,拂袖而去,“拖下去,鞭笞五十。”
  第二日徐杳又召见了一回霍提督,面上依旧挂着懒懒散散的笑意,并不真切,一指案上纸笺:“廷尉大人的名讳,本宫已经替他划去了。”凝着眉似笑非笑,“可明白本宫的意思没有?”
  霍提督当即躬身领命:“臣定不负使命,这便送裴大人回廷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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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连绵的小径,尽头是一方幽深僻静处,门扇中央挂着一块匾,上书“静思庵”三个大字,黑瓦黄墙,深山古刹,隐约响起梵音绕梁,漾起一溪的日光云影,清晖里随波逐流,幽竹上的晓露还未来得及殆尽。
  徐杳先时才在寝居用了斋饭,在龙山寺随意捡着路周折了几步,不曾想竟来了这寺中庵。
  正欲止步,一张别开生面的脸撞到视野里,穿一身圆领方襟,俨然一副尼姑模样,懵然教人觉得似曾相识,冷不丁瞧见徐杳,手上的木桶一置,施施然朝徐杳行了个礼,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奴婢沉璧,请皇后娘娘金安。”
  徐杳闻言微微锁了锁眉,下一瞬便想起来,原是千秋节婉后殁后,永和宫请辞削发的管事宫女。
  “本宫记得你,免礼罢。”似是存着顾虑,抬着袖将人往跟前唤了唤,“说起来,千秋节那一日,本宫还曾同静姝皇后一道上了柱香。”
  “吊唁那七日,奴婢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再加上一时悲恸,后来再想起来这桩事,实在悔之不已,”沉璧忙不迭踩着门槛出来,毕恭毕敬道,“那一日静姝皇后曾命人去召见过您,只是递话的宫人还没来得及出永和宫,上上下下便被禁足,奴婢如今虽遂了其愿,修得清净,只是心底还横着一桩事,教奴婢从红尘中耽搁到这里来,凭白蒙了尘埃。”
  “当日么——”徐杳眉眼之间有过一瞬的落寞,甫一开口却是再平淡不过的口吻:“你如今既有心事,但说无妨。”
  “静姝皇后临终前曾交付过奴婢一方胭脂红的锦囊荷包,只再三嘱托好生收着,奴婢左思右想,静姝皇后那时候说是有话告诉您,如此一来,十有八九这锦囊同您脱不了干系。”沉璧从袖兜里将向来贴身的胭脂红锦囊取出来,指腹捻了捻,复用双手捧着呈给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奴婢见着您,竟觉得无端端地亲近,大抵这便是命中注定。”
  将锦囊打开,摊开当中泛黄的宣纸——
  “许是活的太顺遂,我贪婪的心只想得到更多。玩弄权术,收买人心,身怀六甲的我,容不下颜氏的胎,授意钦天监向建安帝报天象有差,颜氏的胎不祥需立即除掉。当然了,待我诞下子嗣,必然天象转吉。我自以为盘算的极好,可没想到,我为自己结下了网,做下了孽。世人都以为嫡出的长皇子,生下来不闻啼哭,被吴太医诊断是个愚儿,建安帝大怒遂下令即日起将吴太医斩立决。
  想当年,吴太医的风头一度越过方老太医,渐渐地成为他的心腹,唯首是瞻,甚至不惜奉旨毒哑我儿,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被人灭口,那是他该。
  直到阿玉有孕,眼瞧着身子骨愈发重了,我无意撞见建安帝愁云惨淡的模样,那一刻起我便知晓,他容不下这个子嗣,谁教阿玉同我,都冠着常姓。
  后来他秘而不宣将我的儿子以祈福之名送往龙山寺,周岁之时,我才如愿见到我的儿子——也只有这一面,连个正经名讳都不曾得过,人人都唤一声哑奴。
  只因为阿玉殡天那一夜,竟诞下了棺材子。
  要知道,棺材子,那是天煞孤星呐,难怪成日里痴痴傻傻。”
  常婉触目惊心的笔墨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徐杳踱着步子回去的时候,一阵头重脚轻,连带着脑海里也“嗡”一声似的,将至寝居,鸢尾仍旧候在外头四处张望,好容易瞧见她了,见她面色不虞,连带着身形也不稳,忙不迭上前搀她一把,却被徐杳反手攥住:“召虚云大师觐见。”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虚云大师已经立在她跟前,一派出世的架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敢问这龙山寺,可曾有人名唤哑奴?”徐杳开门见山道。
  但见虚云大师颔首,霎时连带着徐杳的心都“咯噔”一沉,一路引着徐杳往藏经阁走了一遭,远远地瞧见正在拿着扫帚的小僧弥,虚云大师告诉徐杳,这便是哑奴了。
  徐杳一时心乱如麻,稀里糊涂地和虚云大师吩咐了许多,无非不过是关照哑奴的事宜,这才踏上混混沌沌回寝居的路,忽地步伐一窒,拈着绢帕子仔细擦拭着掌心的细汗,神志也清明许多,同身侧的鸢尾吩咐道:“摆驾,回宫。”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妥,“慢着,先去廷尉府。”
  鸢尾瞠目结舌道:“娘娘,这恐怕不合规矩……”她话才说了一半,见着徐杳此时魂不守舍的神情,讪讪止住话锋,想起平日里徐杳待她的种种,索性依着徐杳去罢了,横竖挨一顿板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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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尉府
  裴炳受鞭笞刑罚之后,便回府将养着身子,宫里头似乎也早已得了消息,建安帝甚至派人前来赐药,适才用罢药,他合衣躺在塌上正欲小憩。“吱呀——”一声,门扉被人推开,徐杳着一袭牡丹凰纹水烟逶迤曳步进来,见他正欲起身,顺势低了低腰骨,丹寇摁下他的肩襟,“你明不明白,本宫为何要鞭笞你?”
  “因为您妒。”裴炳不假思索道,眉眼里有过几分不可捉摸的怆然。
  徐杳探着指腹仔细描摹过他的鬓角:“本宫妒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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