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为了辅佐太子殿下吗?本来太子殿下就不是真正的皇族,所以这些年处处受到排挤,但又因为孟光长公主的一力保护,而平顺至今,若说有谁最希望太子殿下安稳的继承皇位,整个南国都应该非长公主莫属。
可是,有没有可能?
明年长公主大婚,诞下子嗣,陛下便会改立储君。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柳拂蝉的秀眉便深锁。
让她们四人相互厮杀,皆是太子殿下的后院起火,再加上长公主的倒戈一击,太子殿下便会左右无援,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便会付诸东流。
依柳拂蝉心中所想,这种可能性成为现实的几乎太大了。
而她,却在这里低头称诺,她连拒绝揭穿长公主的权力都没有。
天旋皎月,风凉歌轻,还阳阁中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觥筹交错,酒香弥漫,软语动人。
还阳阁终年不会开放,只在除夕宴的这一天用来承办晚宴,因为此处地势极高,最适合观看长安城中的烟火。
孟光长公主带着内外命妇到的时候,陛下与太子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殿中原本只有男子,如今在长公主的带领之下,一阁之中的阳刚之气被冲淡,在行过礼之后,内外命妇便随自己的夫君重新入了座。
殿中的席位是按照官位品阶来安置的,上首的陛下坐在正中央,左侧是俊朗神秀的太子殿下,而右侧更为尊贵的位置,则是空置着的——孟光长公主的位置。
孟光长公主的旁边则是随其母泰安长公主长居深宫,少有外出的宁辉殿北山郡主。
不久以前,还有人猜测,是否会将北山郡主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以冲淡太子在皇族中不受欢迎的情况。
可是,这样的想法,在孟光长公主将北山郡主赐婚于今年的新科状元杜蘅之后不再提起。
北山郡主的母亲,是陛下唯一在世的皇姐,虽说不是同母所出,但是自幼陛下就与泰安长公主感情深厚。泰安长公主在先帝年间被送往西凉和亲,后来西凉国中战乱,西凉国被南国吞并,陛下已经当政,就下令将泰安长公主迎回国,被将其女李惠安封为北山郡主。
泰安长公主今年开始一直缠绵病榻,所以即便是除夕宴也没有出来,北山郡主原本正在与她下希的贵族少女轻声说话,在见到萧元出现的时候,看了过来。
她论容貌,不及长公主艳丽无双,但是气韵优雅,眉目间又有着西凉女子的英气,顾盼之间眉彩生光,气质平和干净,很是让人舒服。
柳拂蝉暗自感叹,幸好不是北山郡主当太子妃,不,或者说幸好长公主与太子殿下并未有男女之情。
许多的人都觉得,如果长公主愿意下嫁于太子,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既有了皇族的血脉的保证,又有了一个正统的继承人。
柳拂蝉看着北山郡主的笑颜,舒了一口气,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北山郡主,都不是她可以抗衡的强敌。
第四十七章
柳拂蝉坐定之后,抬头向太子的方向看了一下,却有些失望,毫无疑问的,太子温和如玉的目光爱宠的落在长公主的身上。
他正在看这边,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长公主,这样的答案让柳拂蝉很是难受。虽然明知道,那是他自小就至亲至爱,呵护备至的妹妹,可是不舒服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减。谁也不能改变,南国之内,四境之中,与太子殿下最般配的人,是尊贵无双的孟光长公主。
今日的姜永夜穿着隆重的远游冠服,冬皂颜色,衬得他清肃不凡,而长公主身上的织金云凤纹深衣则与之极为相匹配,好似两人是一对璧人。
姜永夜起身,唇上挂着雍容的笑意,亲自将长公主引到座位上,举止优雅而温柔,让人无不感叹太子与长公主的感情深厚,即使在太子殿下纳妃以后,也不曾改变。
萧元坐下之后,姜永夜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原本在与下席闲聊的北山郡主回了身,笑道:“元儿,来得这般晚了,皇帝舅舅不罚你,我可要罚你。”
她招手,拿过身后宫女端着的酒壶,给萧元倒了整整满满的一杯酒,眼中的笑意闪过。
萧元对于北山郡主的举动,没有什么不快的,反而爽直的笑了,看着底下的歌舞升平,端起北山郡主倒满酒的酒杯,从座位上站了起身。
底下人都是一边闲聊,一边观察着上面的动作,所以在萧元一起身之后,就立即停下了话题,纷纷等待着长公主说话。
“北山郡主为本宫斟了一杯酒,本宫却想着如此良辰美景怎好独酌,便以此酒敬在座的诸位大人,感谢你们为我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长公主举行酒杯,然后微仰着头就酒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言罢,将空了的酒杯一一示意,复又笑道:“第二杯酒,敬我南国的陛下,我的父皇。”
长公主站在玉阶之下,接过宫女奉上的酒壶,上前亲自为光武帝斟了一杯酒。
光武帝双手端着酒杯,满眼慈爱与叹息的注视着萧元,在酒斟满之后,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住萧元的手,起身笑道:“朕已将不惑之年,已将老矣。然苍天不弃,太子身肖躬慧,公主温隽端德,朕心甚慰。我南国开国两百余年已,至吾辈国富民众,四方来贺,朕今日以此酒,敬南国的列祖列宗,佑我南国长安千秋。”
“天佑南国,长安千秋。”
底下是一片复合声,萧元挂着散淡的笑容,不甚在意,反而侧过眼,看着姜永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手依旧被光武帝握在手中。
萧元自己走不了,便悄悄的给姜永夜使眼色,姜永夜端着酒杯的手做了个微妙的手势,两人之间心领神会,萧元脸上的笑意更浓,收回了神,专心的听光武帝讲话。
“元儿,你说可好?”
萧元茫然的嗯了一声,却不知光武帝方才说了什么,好在身边的北山郡主及时的在案下她的手心快速的写道:“驸马。”
萧元笑了,啼笑皆非的直接回答道:“不好。”
这般的理所当然,有恃无恐的回答陛下的问题,普天下也就只有长公主一人。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光武帝的脸色转黑,皱起了眉头,看着唯一的女儿,沉默着。
陛下没有说话,底下的歌舞虽然没有停,但是众人都提高了精神,眼观鼻鼻观心,高度的保持着警惕,只怕由长公主点起的火最后烧到自己的身上。谁都知道,自从萧皇后薨逝之后,长公主无论做了什么事,陛下都会毫无原则的妥协,只是下面的人却要跟着受罪了。
光武帝的不悦很快就缓和了,勉为其难的笑道:“你也该早为自己选一个合适心意的驸马,父皇也好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萧元轻笑出声,慢条斯理的说道:“父皇要想含饴弄孙何苦要为难我,宫中御膳房难道做不出一盘合适的糖点?天下万民都是父皇的子民,父皇何愁没有孙子?”
身边似乎连歌舞声都听不见了,长公主的一番言辞让光武帝原本就不快的神色愈发的凝结,光武帝的手握着酒杯,长久没有动作。
孟光长公主却是温柔似水的倒了酒,自斟自酌。
“元儿,舅舅真的生气了。”
北山郡主放低声音,在萧元耳边轻语,然而萧元却是不理,喝完一杯酒吩咐身后的轻盈。
“乐坊不是新排了舞吗?让她们起舞。”
那是孟光长公主亲自选出的一批舞姬,每一个都百里挑一的大美人,日夜苦练歌舞,在长安城中无数人想要一饱眼福,却因为深居皇宫,从不得见。
“诺。”
“元儿···”
北山郡主又叫了一声,萧元转眼看着她,冷声道:“他要寻我的麻烦,我便让他快活不起来。”这一句话,索性只有北山郡主听见,否则即使她是长公主,也会有言官参她一本以下犯上。
底下的扇舞又起,孟光长公主脸上笑容愈发的明艳动人,而中间的光武帝目光沉暗,似是蛰伏不动的猛虎。
“我看了,今年的翩喃献上的美人,没有一个像母后。”歌声靡艳,曲高和寡,“我这几年愈发的不愿意入宫了,整个后宫里全是与母后形似的女人,我看着她们日渐萎顿的容颜,就会无数次的想起母后离开前的时光。”
光武帝原本幽深无波的眼瞳在听到身侧爱女平淡的声音之后,一瞬间竟然似乎老了十余岁,方才还是壮志满怀的帝王,此刻却只是一个满心疲倦的老人。
“不必···”萧元轻笑,“不必解释,父皇,你没有愧对我。比起史册有载的帝王公主,你对我偏爱多矣。因为这个原因,我得到了许多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下面的看着孟光长公主,她那寻常时候冷漠高傲的面孔在柔婉的歌声中显得成熟而美丽,愈发的艳致愈加的柔情,而谁也不知,她究竟在和陛下说什么,让素来铁血的皇帝眼中居然有水光闪动。
不过,也许是和萧皇后有关吧?光武萧皇后做皇后的时间只有五年,却成为南国后妃寝食难安的噩梦。